苏齐云自小就是个相当决绝的人。
决绝到什么程度呢……但凡你要是对他露出一点点露骨的心意,只要他没那个意思,就会立即斩断往来,连一句话都不说那种。
及早说清总比若有似无地暧昧着好,他的想法就这么简单。
当然,后来大半个班他都没法说话,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这次,当苏齐云罕见地沉默了几秒钟的时候,顾培风心里几乎开心的要放烟花。
这是有戏。
苏齐云纠结的时候,总是轻轻蹙着眉头,偏着脸,露出那颗冷淡的小痣,给人一种又清冷又有些不快的样子。
没人告诉过他,其实他现在有点倔又有点冷的表情,非常撩人心弦。和看到只斜眼看你的猫,一般人都要去秃噜两下,一个道理。
顾培风就趁着这时候,放肆地品他有些郁结的神色,还没看过瘾,只听卧室门吱呀拉开,警察叔叔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蹦了出来:“哎我说这位同志,你就答应你弟吧!”
苏齐云不解地看过去,顾培风在一边疯狂使眼色。
完了这人不知道是没看懂还就是一腔热血非要洒,拍着苏齐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这弟弟啊,真的可以!你看看,自个儿都撞成啥样了,铁着心非要回来看你,就怕你出事!路上,他还怕绷带碍事,咬牙拆了个精光,实在是个好弟弟啊!”
苏齐云疑惑地看向顾培风的时候,对方却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肩膀,挪开了目光。
“……你弟进卧室没见着你,给吓够呛,哇地还吐了口血……没事就好,还好没事。”
苏齐云的目光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寒冷,他忽然问了一句:“您不是交通口的吧?”
民警一愣,点了点头:“对啊,我片警,管治安的。”
要完。
苏齐云太聪明了,就这么简单几句,他立即找着了有出入的地方。
顾培风仿佛看到刚刚累积了一点的好感槽,啪啪掉了个精光。
苏齐云礼貌地笑着:“辛苦您了,凌晨四五点,还跑一趟。”
热心民警大手一挥:“哪里哪里,为社会安宁保驾护航!”
顾培风:“……”
苏齐云左手一顺,轻轻拉开了顾培风扯着衣角的手,旋即寒暄致谢着,把辛苦一趟的民警送了出去,一眼都没看沙发旁的顾培风。
刚还嘚瑟着有戏的小狼,瞬间秧了下来。
大门沉沉关上,室内又归于宁静。
苏齐云的步子转了回来,在他身边停了片刻,似乎想说些什么,叹了口气,转头又走了。
夜暗了,连室内的灯光都显得无力。
这一夜,顾培风过得跟过山车似的,先是死里逃生,又是极限飞车,好不容易快得偿所愿,好像又错了那么一点点。
他坐在沙发上,思索着要是苏齐云真不和自己说话了,那该怎么办。
正想的出神,冷不防额上一冰,下意识一躲,抬头却看见苏齐云不知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站在沙发边,手里拿着个凉毛巾。
他看了顾培风一眼,又垂眸收起了视线,一脸冰冷,扳过他的肩膀:“过来!搞得跟个花猫一样。”
说着,就拿手上的毛巾往他脸上搽,顾培风给冰得直眯眼,反被他瞪了一眼:“忍着!”
这下顾培风倒乐了,美滋滋地应了一声:“哎。”
苏齐云轻轻哼了一声,依旧眼皮都没抬,低声道:“毛病。”
顾培风没答话,梨涡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直往外溢。
“傻乐什么。”苏齐云扫了他一眼,“说吧,究竟惹上什么事了。”
顾培风一怔:“没惹上……”
苏齐云沉着脸,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就单车事故。”
“顾培风!”他把毛巾一收,瞪着顾培风。
其实他生气的样子有点可爱,眼神亮亮的,平时苍白到病态的颊上也晕了两朵红,反而格外有些奕奕神采。
“我——”
“想好再说!”
顾培风抿了抿唇,眨了眨眼睛,这才说:“我就遇上一帮混混,不小心别了他们的的车,他们就追着我一直上了望月山,晚上天黑,我有点怕,就报了警……打电话的时候走神,这才出了事故。”
“发现被缠上,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给家里打电话?”
“我……我也是怕他们打击报复,才喊了警察叔叔一起上来,真不是别的原因……”
“你呀!”
“哥。别生气了。”顾培风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苏齐云的领口敞开,胸口细微地起伏,他居高临下地站了一会儿,又抬手开始清理伤口:“才来这里不到两天,这是幸亏没出什么大事,万一出个什么事情,我怎么和琰琰交待!”
顾琬琰是顾培风的姐姐,也是唯一对他真心实意的顾家人了。
顾培风自觉知错,低下了头:“对不起。”
后半程,苏齐云一句话都懒得讲,来回澄了几次毛巾,仔细擦了七八遍,才把这只撒谎的小花猫擦干净。
他嘴上不悦,动作倒是细心,避开了所有伤口,还怕热毛巾引得出血,每次都在冰箱冰了冰才拿出来擦。也正是因为擦得过细,时间太久,擦到后来,顾培风靠着沙发,都快睡着了。
“你等会儿,我去书房拿药箱。”
全清理干净之后,他转身往书房走,刚一推开门,苏齐云显著怔了怔,然后迅速闪身进去,返身叩上了门。
顾培风迷糊着半眯着眼睛,看他这幅反应,登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睡意没了大半。
只听着里面哐当一声,他腾地站了起来——大意了,他刚一味放松去了,居然忘记事先检查别的房间。
他冲向书房门的一刹那,生出一些恐惧,甚至怕一打开门,看到些不敢面对的东西。
“哥!”
没想到,他砰地撞开门,只看到苏齐云一个人站在窗边,右手搭在窗户把手上,探身朝外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