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拿人家钱儿的事时砚做不出来当街从袖中掏出账册,跟当初与姚石算账的情形一模一样,每一笔都算的清清楚楚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的很,他在一边儿口算报出来的数和周围举着算盘珠子巴拉的账房先生噼里啪啦一通操作之后数目一模一样。
一分不差。
不占他人便宜,也决不允许旁人占他便宜。
拿到钱也没多纠缠,三人之后胆战心惊被脑补出来的背后之人吓得小心翼翼重新做人之事,时砚本人是不怎么在意的。
这笔钱是在大街上拿回来的加上上次在米粉铺子里从姚石手里拿到的那一笔,总共也有三千两在百安县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众目睽睽之下,要想不被人知道是不可能的事。
时砚还没回家消息就跟长了腿儿似的先散开了有那好事儿的就坐在苗老太对面的小凳子上,腿上放个小笸箩,笸箩里全是针头线脑的东西,碎步拼成的鞋底儿压的整整齐齐,千层底儿纳起来熟练的不用眼睛看,出来的活儿却利落的很。
嘴上一点儿不闲着,口沫横飞,眉飞色舞声音大的很,偏要做出一副和人说悄悄话的样子,用眼神防备着不远处洗衣服的刘二婶。
“我说老嫂子,我刚才说的你都听见了吧?你家那女婿才又得了一笔钱儿,加上上次那笔,我当家的估摸着该有这个数了!”
说着伸出三根手指在苗老太眼前晃了晃。
“这可都是你家凤花和我苗家老哥哥留下的家产!是,大家伙儿都知道你女婿有本事,能挣钱,对你好着呢。
但花用女婿的钱儿,到底是没有使丈夫女儿的钱儿来的松快。那钱儿老嫂子你收着天经地义,哪儿有丈夫女儿的遗产留给上门女婿的道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在经过时砚这么长时间的熏陶下,这点不足以说服苗老太去时砚跟前冒险,真正让苗老太在意的是另一点:“老五啊,娘也不跟你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娘知道这笔钱儿没有你在中间使力根本就要不回来,可如今既然要回来的,那就是另一番说法,这点你别怪娘。
娘想要这笔钱,是因为你大姐凤兰,她婆家那条件你也看见了,一家子有奶便是娘的东西,要不是你大姐夫争气,是个好孩子,娘是恨不得让你大姐和离回家的!
娘想着索性将钱分了,你和你大姐一人一半儿,算是补偿你大姐这些年受的委屈,当年你大姐出嫁的时候,咱们家生意遇到了问题,是薄待了她的,这也是这么多年你大姐在婆家抬不起头的原因。
有了这钱儿,你大姐的腰杆子也能挺直了,就当是你娘求求你了,老五。”
时砚刚回来老太太就围着他转,欲言又止好一番,终于找了个孩子不在的空隙说了这话。
老太太说完有些心虚,但想到大女儿过的日子,随即眼神就坚定起来,一副坚决不肯退让的样子。
若不是嘴唇不停的颤动,时砚真就相信了这老太太终于硬气了一回。
心下叹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一共三千零五十八两,回来前我全部存在王氏钱庄了,这是票号,您先瞧瞧。
您说的这事儿我早就想过了。
不说别的,单就大姐对两孩子这份儿心,我也不能看着大姐在婆家受委屈,事情要处理,但不能是您说的这么个处理法儿。”
苗老太一愣,随即失望的点头,本来鼓起勇气挺起来的腰瞬间又趿拉下去,人迅速枯萎。
时砚继续道:“要办就大大方方的办,办的让谁看了都说一个好,让他王家对大姐再也挑不出错来!”
苗老太不解的看向时砚。
“这样,咱们拿出一千两银子,在城外为大姐置办两百亩上好的田地,田地边儿上花些钱儿建个小院子,秋天瓜果飘香的时候住进去散散心,省的整日住在那边心里不痛快。
再拿出一千两来,我托人在城中寻几个铺子,不挑大小面积,只要地段儿好,便是大姐不擅经营,随便寄卖些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竹篓笸箩,每月也能有盈利,够大姐素日的胭脂水粉,四季换新衣裳,隔两天去外面吃顿新鲜的,应付妇人家的人情往来也罢了。
至于剩下的一千两,留给大姐压箱底儿,不拘是她想做什么,全由着她吧,反正有前头的田地铺子打底,日子差不到哪里去。”
苗老太听得惊呆了,张开嘴忘了说话,愣愣的看着时砚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过来喊几人吃饭的刘二婶也惊呆了,她的反应非常真实,一拍大腿,惊呼一声:“东家您这可是大手笔!别说咱百安县,便是那府城人家,能给闺女陪嫁三千两的也是少数!传出去咱家凤兰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女人呢!”
何况这还不是大姑娘出嫁的嫁妆,是妹夫给已经嫁出去好些年的大姑姐补的嫁妆。
二婶这话原也不假,连苗老太都清楚没有这般大手大脚给闺女把全部家底儿陪嫁的事儿。
那三千多两可是苗老爷和苗凤花两代人几十年的全部奋斗成果,没这么办事儿的,就连偏心大女儿的苗老太听完时砚的打算,都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心疼就心疼吧,反正老太太迟早会想通的。
时砚就发现了,这老太太她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她能在这个标准内将一切事物逻辑自洽,旁人是说不通的,所以他便很少解释,只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事后老太太总能用自己的标准,别别扭扭的将时砚的行为加上她自己的逻辑,把自个儿给说服了。
很快外面人便知道时砚要给大姐凤兰补嫁妆一事,这种事儿,时砚本就没打算低调处理,镖局里闲散人员整日在苗家进进出出,一个个大小伙子人高马大,一会儿送过来两匹布,一会儿送过来几只鸡。不拘多少,都是个心意,说是个大姐添妆。
时砚成日往外跑,今儿和城外的庄户人家接触,明儿去衙门办理过户手续,不出半月,给铺子定制好的牌匾被人风风火火的送上门来,惹得满巷子议论纷纷。
不用人说,附近几条巷子的人都知道,许老五要给出嫁的大姐补嫁妆,一出手就是三千两的巨额财产。
对于很多人家来说,是几辈子都积攒不下来的财富,三千两,也只是存在于想象中的数字而已,根本没有具体概念,不知道那么多银子得用箱子装,还是用一整个屋子才能装下。
巷子里很多人家就嘀咕开了,说苗凤花是个没福气的,要是等到现在日子过得该有多滋润,瞧瞧人凤兰,有了这笔钱,后半辈子就是躺在福窝里了。
有人见杨禾高觉得这小子好说话,就拉着他打听呢:“你东家真给那谁添置三千两的嫁妆啊?有这银子存着给小宝将来娶个府城的大家闺秀不好吗?咋这么想不开呢?”
没错,时砚的行为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傻缺到想不开。
杨禾高心说你们懂什么?三千两银子而已,先生压根儿就没看在眼里。再说了,这算是苗家老爷的遗产,先生能花用吗?别看一个个现在说的好听,到时候先生若真的花用了,还不得被你们背后给叨咕嚼舌根啊?
但他嘴上却是这般说的:“谁说不是呢?小子私下里算了一笔账,您说现如今咱们县城两个大肉包子三文钱,一天别说两顿肉包子,磕碜!就给他算上三顿,大姑娘指定吃的白白胖胖,才花用九文钱儿。
一两银子吃大肉包子便能吃个一百来天,一年到头天天吃,顿顿吃也就是三两多银子,加上其他花用,算上五两够不够?
小子见识浅,您说说三千两银子,能让人吃多少年肉包子?”
那人被杨禾高一通话说的一愣一愣的,睁着大眼睛非常迷茫的掐着手指头好半天,摇头:“多少?”
杨禾高眉头高高扬起,面露神秘,小声在那人耳边说了个数字:“整整六百年!”
“豁!”那人吓了一跳,满心满眼都是那句“六百年”,这几辈子躺床上吃喝不愁了呀?
“几辈子,咱给您算长寿,活上六十岁行不行?那得是十辈子才能花完!
啥,六十还不足兴?那您可真够贪心的,可别活成老厌恶,让您活到八十岁成不?那也能花用个七八辈子呢!”
将人忽悠的一愣一愣不知今夕何夕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杨禾高起身拍拍身上沾染的泥土,恢复沉默寡言的样子,施施然转身回家将这事儿给时砚说了。
时砚就很无奈:“你这把戏糊弄不住人,账不是这般算的,回头等他醒过神儿该埋怨你戏耍于他了。”
杨禾高还不服气呢:“本来就是先生您的仁义之举,可到了他们嘴里偏没一句好话,这钱儿您好心替小宝和阿云收着,他们怀疑您监守自盗。交给老太太收着,又怕她被居心不良之人诓骗了去。
一个个眼睛跟长在您身上似的,恨不得鸡蛋里挑骨头找出点儿毛病证明您有问题,他们心里才能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