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她的丈夫出事的第三天了。
也已经是她得知噩耗昏倒后醒来的第二天了。
两天两夜没合眼,期间数次哭晕过去——生活对于这个才二十几岁的姑娘来说,真的是太苦了。
吴阿姨端了参汤进来,见状止不住心疼与叹息。
她心中不禁心想道:当初宋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小夫人是何等的风光备受宠爱。
整个北港城,她吃的穿的是最好的,用的玩儿的是最精致的,家族中上下包含两位少爷在内,谁都不准在背后说她半句不是。
即便是如此,老爷子还觉得她年纪轻轻就跟了他觉得亏欠了她,对她事事依从骄纵。
去年她正式入主宋家的时候,风光无限,整个北港城,上至名媛公子,下至普通百姓,哪个不羡慕?
可如今一年不到,已经是物是人非。
失了靠山的小夫人,在这样豺狼虎豹成群的家族中,又坐拥宋家大半家产……这往后的日子,说腥风血雨都不为过啊。
“我想再去灵堂看看。”白若嗫嚅。
“好,夜风凉,您可别冻着了。”吴阿姨给她披了个披风,叹口气出去了。
灵堂内静悄悄地,白若一个人跪在蒲团上,垂着脑袋,不一会儿又开始压抑地抽噎起来,越哭越收不住,最后竟然变成了号啕大哭。
“猫哭老鼠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至极的男声,带着嘲讽。
灵堂中女人纤细的身形一僵,却没有立马转过头去。
“怎么,不敢面对?”
男人的声音逼近,带着皮鞋踏在地面的脚步声,在这个森森的地方,显得有几分恐怖。
他走到她几厘米间隔的距离了。
白若受惊,猛地侧过头,眼神充满防备……与陌生。
男人的心脏被她眼中那猝不及防的陌生感狠狠刺了一下。
万世琨露出了今天来的第一个微笑,不温暖,也没有想象中的冷酷。
他的喉咙动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略显沙哑,“这两年,你过得好吗,阿若。”
他叫她阿若,这种古怪的亲昵,让白若一瞬间起了满手臂的鸡皮疙瘩。
白若提着一口气,缓缓镇静下来,却又渐渐变得不那么镇静。
她微仰着脑袋悄悄观察他,目光正好瞧见男人下颚那道疤,他一米八几的身高加上壮硕的身材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使得她那双原本还噙着眼泪的双眸,瞬间被就地冻住了一般。
最终还是敌不过,白若仓惶地捏了捏拳头,转过头去,捂着唇抽噎。
万世琨怀疑,宋致诚的死不是意外,是白若设计了这一切——她谋杀亲夫。
这个不择手段的女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是你做的对不对?”他开口,语气倒是平静得不像是质问了。
白若似乎是被这样可怕的指控吓到,她原本跪坐着的身体陡然瘫软到了地上,连抽噎都忘记了,只是使劲反复摇头,惊惶而恐惧。
这太不像她了。
太不像那个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了。
万世琨目光审度地在她身上穿梭,眼神几番试探,却不再开口询问。
白若极尽恐慌,在这样压抑的沉默中,竟也不曾吭声。
万万想不到,在这样寂静的僵持中,最终屈服的竟然是男人。
他屈身弯下腰,将白若从地上横抱起来,一点没有避嫌的,一路横抱到了内室的贵妃椅上。
男人动作轻缓地将她放在椅子上,粗糙的大掌不慎熟练地顺着她的发丝,倾身靠近她的耳边,小声问:“你告诉我,是不是你杀了他?我知道,你比谁都恨他。”
“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我、我的一辈子也毁了、都毁了……”
白若号磕磕巴巴把话说完。
她不知道这人是谁,更不知道这人跟她什么关系,但是直觉让她感受到此情此景的复杂性。
这可是在她丈夫的灵堂上。
这个男人却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进来,明目张胆地与她有肢体接触,白若只要一想到这点,就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你在害怕?”
万世琨仿佛惊讶,他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轻嗤一声,“你也会害怕吗?”
白若怕得更凶了,她使劲推搡了男人两下,可是由于力量差距,没能将人推开。
她终于昏了过去。
一场车祸,宋致诚意外身亡,众人只当作她失去丈夫没了靠山。
可是对白若而言,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事情是:她失去了绝大部分关于某些人某些事的记忆。
通俗点来说:白若选择性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