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星衡坐在车里,默不作声看着餐厅里或者沉默,或者微笑的岑诗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像个跟踪狂一样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为什么那么好奇她现在的生活状况,好奇她的另一半。 他看见那个男人和岑诗月的相处,看似疏离却流露着亲密,看见岑诗月把手机伸给他看,看见这个男人买单结账,然后护着母女二人上车离开。杜星衡紧紧握着方向盘,克制自己再追下去的冲动。告诉自己已经够了,可以了,她现在过得很不错,不用自己再去怜悯或者好奇什么了。杜星衡尽力压制内心烦躁的情绪,良久,看着他们的车远远离去,才拿出一根烟点燃,却并没有放在嘴边,只是看着它缓缓燃烧。烟头那里有着灼热的温度微弱的光芒,明明灭灭,让他想起某张模糊不清的泪颜。 餐厅里的服务生匆匆跑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小书包,杜星衡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那个小鬼的书包,上次去游乐园的路上就看见岑诗月背着了。 服务生找了一圈没看见人,打算往回走,却被杜星衡叫住了。 “等一下,这是我朋友的包。”杜星衡出声拦住要回去的服务生。 服务生疑惑地看着他,不是很相信。 杜星衡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刚才约了和她们一起吃饭,因为有点事情耽误了,所以来晚了。看来他们已经走了是吗?” 女服务生看看杜星衡身后的奔驰车,觉得这个帅气的男人一看就是很有钱的男人,不像是为了一个包而诈骗,好感度蹭蹭上来,说道:“是啊,他们走的太匆忙了,小朋友的书包落在这里了。先生您看方便给您朋友打个电话,喊她们过来取一下吗?” 杜星衡看着服务生,难得的笑了笑,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正好要去他们家,我直接给她带过去就好了。” 哇!这么帅的男人居然对她笑了,好帅啊!服务生被杜星衡的美色迷晕了头,傻傻的把包交到他手里,还说了好几声谢谢,才一步三回头的回到店里去。 杜星衡忽然觉得心情大好,看着手中的小包,把它放在副驾座位上,然后发动车子。开了没多远,他想起来了,自己根本不知道岑诗月住在哪里。想了想,他拿出手机,找到岑诗月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岑诗月住的地方其实离这里并不远,坐计程车也就十分钟的路程。接到杜星衡电话的时候,她正在拿钥匙开门。慌慌张张的拿出手机,是陌生号码,于是没有接。可是过了会儿,这个号码又打过来了,她把苗苗安置好,接通了电话,说道:“喂,你好,哪位?” 杜星衡想着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嘴里就不由怒气冲天问了出来。问完后自己也是一愣。 岑诗月也吓了一跳,以为是人打错电话了,声音有点耳熟,她又试着问了一句:“您好,你找谁?” 杜星衡压了压火气,说道:“是我,听不出来吗?你的书包掉了。” 这次岑诗月听出来了,冷冰冰的声线,不正是杜星衡吗?可是他说什么?什么书包掉了? “谁的书包掉了?”岑诗月继续问道。 “小鬼的书包掉了。”杜星衡冷冷的回答。 岑诗月去屋里查看,发现果然少了苗苗的书包,于是急忙说道:“啊,真的,那太谢谢你了。可是,”她想问可是你怎么知道?杜星衡不给她发问的机会,直接说道:“你住哪里?给我发个定位,我给你送过去。” 岑诗月下意识的想要说不用了,可是想到书包里有苗苗培训班用的画册,难不成为了拒绝见面,还要专门再去买一套吗?再说了,自己多心什么,逃避什么呢?于是稳稳神,缓缓说道:“那麻烦你了。”手机打开,然后打开微信,搜索这个号码,加为好友,发送定位。 岑诗月呆呆的看着手机微信里的头像,克制自己不要翻看杜星衡的朋友圈动态,她甚至把手机放到被子里,藏得严严实实的,以免自己手贱。 她这边发呆,就没有听见被子里手机的震动,直到听见楼下车子鸣笛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她急忙走到窗台探身去望,楼下通道里停着一辆黑色的SUV,她恍惚觉得有点眼熟。为了避免杜星衡继续扰民,她连忙冲车子挥挥手,却忘了杜星衡根本不知道她住哪里,怎么可能看得到。于是她急急忙忙走下楼去,来到车子前,拍拍他的车窗,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杜星衡冷哼了一声,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书包呢?”岑诗月问道。 杜星衡冷冷挑眉,看着眼前的女子,与记忆中的相去甚远,似乎少了点活力,多了些暮气。他有点生气这样的岑诗月,明明以前爱大哭大闹,为什么要做出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不是说捡到书包了吗?”岑诗月小心的问道。 杜星衡抬起下巴示意她自己去看。岑诗月啼笑不得,自己探着身子,从副驾座位上把小书包拉过来。然后诚挚地说道:“太谢谢你了。” 然后呢?杜星衡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在等待下文。 岑诗月愣了一下,见杜星衡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试探着说道:“那我,就上去了,你慢走。” 杜星衡长腿一横,拦住岑诗月的退路,岑诗月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做什么要捉弄她。 “我渴了。”杜星衡冷冰冰的说到。 “哦,那,那我去给你买瓶水去。”说着岑诗月就准备去楼侧的小卖部给他买水。 杜星衡抓住岑诗月的胳膊,定定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要喝热水。” 好吧,不能更明显了。岑诗月明白不能继续装傻充愣了,于是装作恍然的样子,说到:“啊呀,都是我的疏忽,要不,您上楼喝点水吧?” 听到这句话,杜星衡果然不再挑三拣四,眉头一挑,示意岑诗月带路。岑诗月垂头丧气的走在前面,心里乱糟糟的。在她身后的杜星衡也在默默发呆,在想自己发的是什么疯,一定因为他们是从小长大的情谊,因为岑化云也是他的兄弟,所以他会忍不住怜悯她吧?如果岑家还像以前一样,他肯定不用担心她的事情,可是岑家破产了,岑化云也去世了,岑家就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岑家出事后,他常常会忍不住想,岑诗月自己会过成什么样子?一定糟透了吧?之前知道她在国外,以为她在外面找到了好的归宿,所以他克制自己不去打探她的消息。可是看看如今,她这付狼狈的样子,杜星衡心里一阵烦躁。也许出于道义,他应该帮帮她,毕竟离婚后也可以做朋友,不是吗? 岑诗月停在门前准备拉开门,不妨被后面想事情入神的杜星衡迈出的长腿顶在膝盖弯上,腿一软差点往下跪倒,杜星衡眼疾手快一把叉住她的腋下,把她提了起来。 岑诗月羞愤交加的回头,问道:“干什么踹我?” 杜星衡冷冷地哼了一声,懒得解释。径直推门进去。他细细打量这间房子,房间很简陋,被木板简单的切割成了两间卧室,外面是公用的会客室兼餐厅厨房了,一张陈旧的木头桌子,应该是学生用剩下的课桌,上面放着一些锅碗瓢盆,还有一个电磁炉,岑诗月刚才匆匆下楼,因此卧室没有关门,可以看到苗苗在里面睡午觉。淡蓝色的床帘遮住外面的太阳,只留一室的清静。他倒是没有进卧室,只是站在门口也不说话。 岑诗月去里面给他倒了一杯水端出来,递给他的时候,两人指尖无意碰触在一起,岑诗月的手微微一抖,热水溅了几滴出来,落在岑诗月的手背上,也不见她喊疼。 杜星衡接过水杯并没有喝,只是问她:“你和孩子住在这里?你先生呢?” 岑诗月选择性的模糊回答:“这里离学校近,上班接送小孩都方便。” 杜星衡冷哼了一声,说到:“眼光越来越差!” 岑诗月气恼,忍不住回嘴:“是啊,我眼光就没有好过。” 杜星衡闻言嗤笑一声,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慢慢欺近岑诗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到:“你在讽刺我吗?” 岑诗月被他逼的往后退无可退,后腰硌在桌沿,双手往后撑着桌子,扭头看着一边不肯作答。 杜星衡看着眼前女子的侧脸,发丝被过堂风轻轻吹起,有几缕调皮的徘徊在眼前,她的皮肤很白,近看有些干燥,不似往年的水润,下颌线条不再有曾经的圆润柔和,变得尖尖的,透着一股子倔强。 五月的风很柔软,偶尔吹过楼下的枇杷树,带来微不可闻的果香。楼下传来邻居遛狗的声音,汪汪的叫声让杜星衡回过神,他转身抽离刚才的静默,岑诗月慢慢转过头看着他的背,今天他穿的比较休闲,不过是简单的衬衫,长裤,却仍然衬得他风姿翩翩,仪态潇洒,他的腿很长,所以总会把普通的裤子穿成9分裤的感觉,这么长的腿,是打篮球跳出来的吗?岑诗月想起那年初中,他们学校运动会,他参加的篮球赛,那是最后一个项目了,就在操场举行。岑诗月简直不要太兴奋,她是学生会的主席,公为私用,她直接篡夺了解说员的话筒,开始进行一场杜星衡的专场解说,一同打球的陆少棠简直愤怒了,冲过来咆哮:“岑诗月,岑主席,你睁大眼睛看看,我们也是活人,我们也在打球。”一旁是同学们的哄堂大笑。岑诗月一脸正经地说:“都有都有,大家都有,不要着急马上到你。” “你在想什么?”杜星衡回头就看见岑诗月空洞的眼神,呆滞的表情。 岑诗月眨眨眼睛,感觉曾经的甜蜜一旦回到现实,就是满满的苦涩。她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说到:“你今天很闲?” 杜星衡瞪了她一眼,不客气地说到:“我今天很闲。” 岑诗月不留情面地说道:“可我明天还要上课,现在要准备课件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杜星衡脸色沉沉,觉得胸口有股气一直疏散不开,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找地方冷静一下,而不是莫名其妙的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转身推门离去。 诗月只是维持着一个姿势,端着水杯靠在桌沿,听着楼下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直到一切又归于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