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弥散,血气不再,夜将至。
那霸身后的帐房已在劈山之下化为齑粉。
劈山无招。
只有一个破字。
是以那霸的骨杖之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他的面目依旧隐在皮袍的兜帽间,右臂低垂,顺着袖筒淌下一串血滴。
苏赫缚刀于背,疑惑的问道,“大祭司何以未出全力?”
那霸的嗓音嘶哑,“我于此处瞭望大夏边关,既然遇到你,便不得不拦下你。既然挡不住,那便是老夫修为不济。”
苏赫对那霸深施一礼。
“你如今威能境的修为……”那霸摇了摇头,“之所以要你回去,是因为我会将你踏足漠南的消息报去汗廷。这与阿南无关。我只能这么做。”
苏赫转身离去,“我也是。”
“你要去的地方,只你威能境的修为,还远远不够。之所以劝你回去,是因为阿南。”
苏赫懂得,他转身向那霸再施一礼,“我必须这么做。”
“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吉萨大祭司那霸看着苏赫离去的背影道。
“您说。”
“此去汗廷,请你不要去见阿南。”
苏赫脚步顿了顿。
他眼前的夜幕中渐渐浮现出那个满头银发,左眼白瞳,好似雪中精灵般的阿南……
“好。”
……
夜色中。
草原上。
再无人迹。
蒙真的牧原较之蒲类,要低劣很多。
地域虽广,大部的草场却如同癞子的头发,东一片西一片的掺杂在荒漠之间。
苏赫再无顾忌,既然那霸不得不将他已至漠南的消息传回汗廷,那么他便将内息在经脉间蒸腾而起。
其势如电,苏赫全力向着库苏古尔湖畔的方向疾驰而去。
勿论前方是一座城,是零散的部落,是山还是湖,他都在夜色中径直掠过。
草原部落的祭司向来有诸多秘法,之所以称之为秘法,实在是因为太过隐秘,祭司只择可以成为祭司的族人传承秘法,除此之外的任何人便无从得知。
苏赫自然不懂秘法,他只知道他必须要比那霸大祭司的秘法来得快些。
如此便是一夜又一天。
……
入境漠南的第三日,晨。
当太阳自东方跃升在草原地平线上的那一刻。
在晨曦开始散漫在林间树梢的时分,苏赫看到了一片海。
他没有见过海。
他知道海在大夏以东,鲁境以远。
漠南没有海,似海一样浩瀚的湖,那便只能是库苏古尔湖。
库苏古尔胡,草原上海蓝色的珍珠。
远望去,湖畔好似繁星般不计其数的帐房,一直延绵到遥远的山岗。
一群群牛羊,好似天上的云朵,四散在广袤的草原上。
这里便是巴盖乌的汗廷。
这久违的景致,他已是许久未见。
嚼着一根青草,任由那苦涩间带着些许草腥气在嘴里肆意的蔓延,苏赫坐在草地上,久久的望着远方。
……
他不知坐了多久。
直到身旁响起一声低沉的话语,“如何?”
苏赫并未抬头,他的视线一动未动,眼前的景致看也看不够似得。
他已经知道,他还是没有那霸大祭司的秘法来得快。
他终就是目视远方,点了点头,“你做到了。”
“还没有。不过快了。”
“我没有看到你的骑军。”
“为了整合归降的右贤王部,所有人此刻在距此四百里的喀山之下。今天是草原那达慕的第三天。”
“那达慕照例不是在八九月的秋季?”
“提前了。那达慕之后,百万铁骑整军至少需要三个月。”
苏赫便笑了笑,“这数字不对。”
“号称百万而已。”
“你此时离开草原各部汇集的那达慕盛会,似乎不太合适。”
“是不大合适,这是因为你来了。再者,我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
苏赫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他收回了望向远方的视线,抬首看着身旁站立的那个魁梧的身影。
“我此刻该叫你一声二哥,还是北狄的可汗?”
巴盖乌便也收回了望向远方的视线,垂目看着蹲坐在草地上的他。
“我此刻该唤你一声四弟,还是大夏的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