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那拉氏几时会说这种话? 平时也是以贤惠闻名的一个人,为了平衡好后宅,哪次不是麻利的把四爷撵着去别处过夜。 好嘛,在这等着爷,这是不要名声了? 娘们家的,但凡能跟爷们说句把软话,还能真撅了你的面子不成。 何至于就到了这步田地,不管新人如何,少年夫妻的情分是谁也无法取代的不是。 四爷堂堂一个贝勒爷,哪里被女人撅过。 这边正闷着气打算甩手走人。 猛的一瞧灯下那人,竟也有些恍惚了起来。 这都多少年了。 除了新婚那段时间,哪日来正院乌拉那拉氏不是穿戴齐整,规规矩矩的见礼,就好像那些要上朝的官员一样,板板正正的,半点情趣没有,哪里还有夫妻该有的样子。 四爷都快忘了他的福晋本来的样子了,脑子里有的全是衣着端庄沉重,妆容亦是不遑多让的……木头人。 如今这素颜薄衣的,却似回到了那年仲夏夜。 萧歆也不理杵在那儿出神的四爷,只吩咐屋里伺候的丫头,“还照常例给爷准备行李就成,还有那解暑的茶包多带一些,酸梅膏也备上两罐。”回头看了四爷一眼,“爷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既然都不和谐了,也没必要假意维持表面的和气。 四爷堂堂一家之主,还真没听出被逐客的味道。反而还坐了下来,“待会儿再说。”俨然一副有私房话的样子。 萧歆也是没想到四爷这个过场走的这么认真。在她看来,原主其实就等同于被打入冷宫,实在没必要再关起门来装恩爱,相信满府的下人也是看的真真的。 “今儿是初几来着。”你听不懂,我就说句你能听懂的吧。 眼见丫头们拾掇的差不多了,再不把那位爷撵了,待会伺候的都退出去了再相顾无言岂不是更尴尬。 倒不是她看不上四爷,只是暂时还没想跟四爷怎么样,就算以后真的发生什么了难以避免的事,那也不要是刚来的现在,起码得让人有个适应的过程。 只是没想到…… “回福晋话,今儿刚好初一。”嬷嬷不知是会错了意还是怎么的,竟然睁眼说瞎话。 那位更是几不可见的挑了下眉,似乎在说爷知道你希望爷留下。 萧歆只是觉得有点脸疼,可哪里还敢再说出什么更放肆的话。 虽说这大清的福晋轻易休不得,但要给你不自在还是很容易的。这便让人紧着拧了帕子来给四爷擦把脸先。 嬷嬷也是伺候人伺候了几十年的人精,哪里看不清这里面的眉眼官司,等伺候好还赶紧的把人都秋风扫落叶似的遣退了。 “爷可要吃点宵夜,今儿新进了一些菌子,我同弘晖吃着都觉得新鲜,给您下碗面吧。”既然没有要走人的意思,萧歆便提议着说。 吃饱了不就犯困了,大概也就没有其他什么心思了吧! 四爷就朝萧歆看去了,前两日他就听说弘晖回主院来用膳的事,还听说福晋亲自下厨了。 当时也就好奇了一下,以他对乌拉那拉氏的了解,她对于打理家事的热忱,可比对关心他们这两父子高多了。 如今见这个架势,好像也不是闹着玩的,这便浑不在意的说道:“有奴才呢,让他们做去便是。”对于吃,四爷素来没什么热忱。 萧歆又看了眼径自解衣的四爷,如果没理解错,这是在质疑她的手艺? 本来萧歆是不打算自己动手的,不过借口走开罢了。现在却是非要露一手不可了。 于是等四爷把一整碗手工面连面带汤吃的连渣渣都不剩,并且压制不住的打了个嗝的时候,不用看萧歆的脸,都感觉的出她要嘲笑自己,这脸打的。 “爷不在家这些日子,少给弘晖吃荤腥的,他的脾胃虚,不好克化。” 萧歆还想看四爷笑话呢,没想到这人刚刚吃了她的一点也没有嘴软的意思,这还倒打一耙了。 果然是个不讨喜的人设,怪道没有兄弟爱跟他亲近,这脾性,谁受得了。 萧歆正腹诽着,四爷又道:“时候还早,陪爷出去走走。” 消食还是其次,其实也是因为久没处在一起,都要忘了两人是怎么相处的。 自己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依稀记得刚大婚那会儿福晋倒是个活泛的,两人互补着,日子过的倒也合意。 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疏远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了。 可感情这事谁又说的清,远着久了,不就淡了。 至今他都没想明白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的。 看着那递过来的手,萧歆感觉出四爷这是在……卖好吧!真是稀了个奇,高冷的四爷还会做这举动。 好吧,自鸣钟也才走到八点,大夏天的的确不算晚,且陪你去消食吧。 只是走了好一会儿,手都被牵出汗来了,也不见四爷吱个声,果真是纯散步! “今晚,爷很舒心。”冷不伶仃的,四爷来了这么一句。 萧歆听的没头没脑。 四爷停下来,要说什么,又从来没说过什么哄女人的软话,这便看着萧歆的眼睛,拨弄了下披在她肩头的头发,“这样就很好。” 年纪也不多大,二十出头的人,整日打扮的老气横秋的,便就是他不怎么在意这些,瞧着也是沉重。 萧歆有点小别扭,就算跟原主是老夫老妻,但对她来说四爷真的就是个陌生人,刚刚到现在加起来还没超过十句话,就做这么亲昵的举动,还有那个眼神,真的不是她想太多,要是这会儿不是在外面,估计就要吹灯放帐上大保健了。 不过可惜了了,这么好的良辰美景,奈何一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冲撞了过来。“贝勒爷您快去瞧瞧吧,三阿哥竟是有些不好了。” 四爷猛的回头,“白天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不怪他紧张,这都已经折了两个儿子了,三阿哥生下来的时候也是比较弱的,这好不容易熬过了满月,才慢慢有了精气神,最是经不起半点病痛的时候。 那丫头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说,“奴才们是千小心万谨慎,不知怎的,三阿哥傍晚的时候就没什么胃口了,没吃两口就困了,刚刚却是又吐又泄了起来,侧福晋慌的完全没了章程,只在那抱着阿哥一个劲的哭,贝勒爷快去瞧瞧吧。” 四爷是真紧张了,皇室的子嗣夭折的实在是太多了,哪年不得折上个把。只是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痛心疾首,这便没顾上再跟萧歆说什么,转身就大步离去。 对于这个突发事件,萧歆倒是没觉被搅了好事而心生不愤。反而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要不真的一来就被啪啪啪,那她一定会膈应死的。 可是话说回来,堂堂一个福晋住的主院,怎么说也是这后宅的大老板,小老婆的丫鬟撞到跟前也没个人阻拦,这很说不过去啊。她现在都要开始怀疑身边伺候的人可信度以及能力问题了。 要找个时间内测一下才行,该重新洗牌的重新洗牌,该撵的撵,该放的放,该提拔的提拔。不说控制住方方面面,她的地盘起码要把紧门户才是。 第二天萧歆才听陪嫁的王嬷嬷说,李氏的那个三阿哥折腾了一宿,太医都请了两回,起先连药都喂不进去,黎明的时候才稍消停了下来。听那口气,竟也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萧歆敦促着弘晖吃早饭,头也没回道:“待会儿嬷嬷就带些药材过去瞧瞧,再看看三阿哥情况如何,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不拘要人还是药。” 亲自卖好还是算了吧,该做的不亏待就行了,那些说妻妾之间和睦相处的都是扯淡。 “额娘不去吗?”弘晖奇怪道。以前但凡侧院的姐姐身有不适,额娘必然会亲自过去看望。 萧歆把一个刚剥好的水煮蛋递到弘晖手里,“有你阿玛在呢,额娘就不去裹乱了。就是你也别去。” 王嬷嬷瞧了瞧萧歆,什么也没说。她觉得福晋这是真的豁达了。本来嘛,哪有当家主母对妾室这般的好法,就算是为了脸面,也不需要事事周全到如斯地步,不争宠也就罢了,对庶出的几个小主子一点不比对自己的差。别人倒是都说一句贤惠了,却也没见贝勒爷一句好话,就连侧院那几位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要她说,都是惯的。 萧歆可不知道王嬷嬷心里想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要是真过去不是很膈应人嘛,老公陪着小老婆孩子,自己巴巴的过去,这是去看老公呢还是看老公跟小老婆生的孩子? 但是,对弘晖肯定不能用嫡庶有别来区别对待,要知道咱们的康熙皇上可是以仁孝治天下,最是看重父子兄弟一家亲,甭管嫡庶,在他看来都是亲亲好兄弟。是亲的就得相亲相爱。 所以,“你自个儿且还在调理身子,虽说吃的是药膳,到底带了一股子药味儿,去了还得让人防着你有什么病气,免得过给你三弟。到时候你不自在不说,下面的奴才也跟着作难,没怎么就罢了,要有个好歹,是能赖你好心好意去看望弟弟给害的?少不得还是下面的人遭殃。你皇爷爷可是常说,要善待下面的奴才,不管身份地位如何,对待生命还是要有最起码的敬畏心。” 弘晖听的一楞,随即便认真道:“儿子记住了。” 萧歆握了握弘晖的肩,“额娘的意思不是让你疏远自己的兄弟姐妹,只是他现在还小,有那么多人精心照料,又有太医守着,不消两日也就无碍了。若是大伙一窝蜂的围过去,人多口杂的,对他未必就好。” “就像先生说的,穷人家的孩子好养活,其实就是一个道理。” 萧歆笑了笑,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富贵人家总爱小题大做,也许只是小症候,这样兴师动众的,本来都不用吃药的事,太医要是不开出两副药,显得不重视似的。可那么小的孩子,哪里就是能随便吃药的呢。 等到弘晖回前头去上课的时候,四爷就略显疲惫的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