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竹桃直到回到了自己的房子,然后检查了一下没有人进入,布置下的小机关也没有被触动,然后认真的锁好了门之后才轻轻舒了口气。 眉间的褶皱也松了开来。 把书包放在板凳上,虞竹桃没有停歇,洗了洗几颗油菜,简单的煮了一小锅清水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安安静静的吃完了。 吃完了稍作休息,虞竹桃就开始坐在小板凳上写作业。 今天的作业布置的要多一些,不快一点的话,今天晚上又要到半夜才能写完了。 然后又是在每天的固定时刻,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不急不慢,不轻不重。 三声。 虞竹桃看了眼表。 七点四十五。 慢吞吞的走了过去看了一眼猫眼,仍旧是空空荡荡的楼道,但是声控灯却是亮着的。虞竹桃这才一层一层的打开门锁。 门口果然又放着一个礼盒。 左右还是空空荡荡的,但是虞竹桃就是有种感觉,“对方”在看着她。 在看她的反应。 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若是好几年前的她,兴许还会惊慌失措,会害怕,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习以为常,并且生出更深的疑惑来。 虞竹桃安静的抱起礼盒回了房间,然后关上门再次一层层的重新上锁和保险。 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出自何意,从最简单的分析来看,对方很喜欢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记忆里面已经是很久了,一直守着她。应该是一位差不多年龄的人,因为在朦朦胧胧的记忆里面,那人是陪伴着自己一起长大的。 虞竹桃从小就在被父亲家暴,母亲懦弱无能的家庭里面长大,小时候身上常年带着伤痕,一直到大概是小学几年级的时候,已经记不得了。 父亲想要猥亵她。 自然当时的她是不知道这个令人作呕的词是什么意思的,母亲为了这个家的安稳,很主动的把虞竹桃送了上去。 幸好虽然他有过类似的想法,但总是喝的酩酊大醉,像一坨烂泥,只会毫无理智的打人,把虞竹桃绑起来凑上前去的母亲还是被喝醉酒的父亲打得头破血流。 虞竹桃也被打了几下,身上的绳子也断了,于是就跑了出来,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似乎是同样被打的浑身是伤晕了过去,被一个当时应该也不算很大的男生捡到救了下来。 然后父亲也死了。 虽然他们都说是因为母亲受不了虐待拿刀捅死了父亲然后自尽,但是只有虞竹桃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的。 虞竹桃跑出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头破血流,看起来毫无声息,绝对不可能杀掉五大三粗的父亲。父亲,是被别人杀掉的。 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接受了妥帖的治疗,治疗费也被垫付了,然后在知道了她家庭之后唏嘘不已。 一下子死了双亲。 没有人去对显而易见的事实多思考什么,更何况这个偏远并且贫穷的小城市里面没有法医。 虞竹桃也是后来才了解到“法医”这个职业,可是之后虞竹桃也分析过,关于父亲和母亲的死亡时间。 如果她猜测的没有错的话,应该相差了不超过二十分钟,如果不是很厉害的法医,应该也是看不出两人的死亡顺序的吧。 自然,虞竹桃就被交给了奶奶。 但是奶奶很厌恶她,重男轻女,更是怨恨她害死了父亲,虽然人老了,动手打骂并不算太疼,奶奶也受不了多剧烈的情绪波动,所以,最后就不给吃的。 也不许邻里亲戚给,冷眼旁观,想要硬生生的饿死她。 于是虞竹桃撑着身子又跑了。 似乎摔在了同一个人面前。 对方递过来了钱和食物。 那时候的虞竹桃早就饥饿的神志不清,后来回想的时候倒是还能模模糊糊的想起那双白皙干净的手和一种不断在身边萦绕着的浓郁血腥气,但是当时的她,眼睛里面就只有被递过来的食物。 等她狼吞虎咽的跪坐在地上吃完,眼前早就没有对方的身影了。只能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披着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盖过来的外套,在寒冷的雪地跪了很久,救了她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最后只能捡起被放在她面前的一叠钱跌跌撞撞的离开。 她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好心人,但是她想活下去。 想好好的活下去。 后来就听说奶奶也死了。 是被人同样乱刀捅死的。 和父亲一模一样。 父亲在这个小城市也是很有名气的人物,但是这个人物并不是好人物,而是无恶不作的坏人,案件很快被归为仇杀,永远的封档。 虽然成为了彻底的孤儿,几个叔叔婶婶像是踢皮球一样把她踢来踢去没有人要,但是也无所谓,索性不会再被打骂了。 最后也不知道户口被挂在了谁名下,几个叔叔婶婶都安静了,也没有人提出来抚养她。 当然,虞竹桃也没指望。 就这样接着上学,然后放了学无家可归的时候,就缩在了天桥底下,或者什么废弃的旧屋,听着风呼啸而过,安静的蜷缩起身子。 然后醒过来之后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盖着的厚厚的又软又舒服的被子,身下也有一床,面前,还有着热气腾腾的早饭和一串钥匙。 钥匙下面压着一个地址。 虞竹桃起初并没敢去找。 但是那人似乎也很有耐心,她没有动,每天仍旧辗转在各个破旧的地方,就也跟着她走,每天早上醒来,面前总是热腾腾的早饭和便当。 直到有一天,说起来也不久。算起来也就她破屋住的没几天。 她被人盯上了。 是一群小混混。 她惊醒了,原本因为柔软的被子和早饭而被捂暖的心又摔入了冰窖。 好几个人,先是装弱趁机捅了两个人,随即就立刻逃跑了,虽然打不过对方,但是因为一直在父亲手下逃跑,此时爆发出了身体所有的潜力,一边哽咽着,一边努力的跑。 已经是深夜,街上人很少,当她在不住的哭喊“救救我”的时候,没有人停下来,甚至撇过了头去离得更远。 后面那群混混身上和嘴里的臭气似乎已经贴在了她的脖颈上。 绕遍了全身。 不寒而栗。 然后在虞竹桃攥紧了那把生锈的小刀,想要拼死一搏、同归于尽的时候,她就又栽进了那人的怀抱,那人似乎也是急忙赶来的,胸膛不住的起伏着。 他把她的头按在他的胸膛前,牢牢的抱着她。身边似乎还有着别人,很快身边就传来了惊恐的叫声和各种声音。她安心的埋在对方怀里面。 心跳声渐渐的就平缓了。 昏迷过去最后的感觉,就是鼻尖围绕的浓重的血 腥气和令人生怖的骨裂声。 然后再次在医院醒来之后,就搬进了这栋房子。按照那个住址。 其实也不算是搬,她孑然一身,跌跌撞撞的踽踽独行,空空荡荡就这么住了进去。 一处不算大的房间,一个客厅,一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和一个被她当做储物室的房间。 那人特别温柔,就算是让她暂住的,自她住进去之后也从来没有进去过,钥匙都在她的手里,送东西只是定时的如此三声敲敲门,然后放在她的门口。 非常充裕的钱,学费,生活费,零花钱,还有各种吃的,玩的,好看的衣服,像是把她当成女儿来宠。 但是他会送花,各种各样的玫瑰花最多,会连同花朵一起放下很黏人的情话。 不管他的本意如何,是要怎么样做或者有什么其他的目的,虞竹桃都不会管了。 他没有提及见面,虽然会写很想念很想念,分开哪怕一会儿也感觉自己暴躁的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她就等着,安静的等着。 即使他可能杀了很多人,无论他什么样子,如何性格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虞竹桃一瞬间似乎理解了为什么母亲即使被那样虐待,那样低贱到尘埃里面也要和父亲在一起的原因。 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遗传,还是什么心理疾病,或者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还是什么别的才会有这种想法。 有了即使他伤害我也不想离开他的想法。这种病态的,像菟丝花一样缠绕着,没有了依靠就要死亡一样的想法。 好险这样的情绪只是一瞬间。 虞竹桃打开了那个礼盒。 里面是一盒很高档的进口巧克力,还有她今天中午似乎是多看了两眼的学校对面糕点房的蛋糕卷。 附赠了一个盒装饮料,同样的外文,是她喜欢的葡萄口味。 然后就是一束金箔玫瑰。七八朵的样子,被特殊的皱报纸包着,还缠着细细的麻绳。 然后最下面是一摞百元大钞。 虞竹桃这才想起来似乎是又该交书本费和补习资料钱的时候了。 历年都是最近收的。 实际上,以她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攒够学费和各种要收的钱,这个市最好的重点高中没有学费减免,她明年才能满十八岁,只能发一些传单。 去汉堡店打点小零工,还要小心再小心不能被发现,雇佣童工是违法的,她好说歹说,加上看她漂亮能招揽顾客,这才把她留了下来。 但是平时里还要好好学习,她不算聪明,如今的成绩都是努力得来的,平时更不敢去费时间打工,也就是在寒暑假才能去。 那些钱也就只是可以节省着吃饭,其余的却是攒不出来了,她一直都被那人养着。 虞竹桃安安静静的吃完了蛋糕,喝完了饮料,那盒巧克力没有动,放进了茶几下面的收纳里面。 那里面已经全都是各种高档的零食了。满满当当的,再放不进去更多了。 这是第二次送的金箔玫瑰,看她似乎很是喜欢的样子,于是应该是又重新送了一次,虞竹桃把这束和上束同样放在了一起。 稍微打了下岔,虞竹桃写完今晚的作业之后已经是一点钟左右了。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回床上睡觉了。 躺在柔软的床上,虞竹桃又不由得回想起了同样是为她打走了一批又一批不怀好意的混混和社会不良青年的梅止寒。 想起了他身上的一些怪异感。 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虞竹桃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