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绯被天后责罚之时,虽恭恭敬敬地跪着,脑袋垂下做一副谦逊悔过的模样,可实则心中一百个不服气,天后说了一堆“无视上神”、“目无法规”、“刁蛮骄纵”一类的冠冕堂皇之词,其实不过是气不过自己女儿——锦羽公主未打过自己罢了。那紫芝灵草,锦羽采得,自己为何采不得?两人同时看上,比试一番,胜者可得,这再公平不过了,谁知这锦羽公主功夫太差,未过几招便被击中一掌,这一掌尹绯可是用了十足的灵力,锦羽免不了得要好好休养几日,哪知道这锦羽公主竟是这般的小气,竟禀明了天后,定要责罚尹绯一番。此事被鼠神尹天和鼠后未尧知晓之时,两人皆捶胸顿足,战战兢兢,接连责怪女儿闯下大祸,这锦羽公主哪能打得?锦羽公主可是天后唯一嫡出之女,向来被天帝天后视为掌上明珠,自出生这四百余年来,可从未受过半点委屈,莫说被打坏胳膊,纵是小小的跌撞怕是也未有过,尹绯竟敢跟锦羽动手,这天后是断然不会放过的啊!尹绯对父母的指责不以为然,嘻嘻哈哈地安慰父母:“父亲、母亲,天后要责罚就责罚罢了,她还能拿我怎样,难不成要给我治个魂飞魄散之罪,顶多受些皮肉之苦,当不得什么的,想我骑马练武,不知跌过多少回,摔断腿也是有的,还怕天后的责打不成,况且这紫芝草我也是不得不抢得,奕奕,就是服侍我的那个小丫头,前几日去凡间玩耍被一猫儿咬了,虽伤口无甚大碍,可这奕奕本就灵力低微,又受此番惊吓,灵力失了大半,若我不取得灵芝仙草为她收敛灵力,她怕是要打回原形重新修炼个百年才能再回女儿身边了。”鼠后听闻女儿之言,颓然坐下,道:“绯儿,你却不知皮肉之苦倒是还罢了,这天界责罚可不是我们能猜得的,你此次定要受一番磋磨了。”尹绯正在神游之际,忽听得天后停了下来,尹绯抬起头,见天后眼睛扫了自己额头的绯红胎记,嘴角略略提了一提,便道:“想你养成此番骄纵的性子,必是由于鼠神夫妇的过分宠爱,皮肉之苦怕是改不了你什么,本后倒是想到一个好的主意,帮你父神母神改改你这目中无人的性子。你既是因受了太多的宠爱而骄纵,那本后便罚你封印灵力,打入鼠胎,去凡间历一世人人喊打的劫难,让你知晓何为隐忍本分!”
尹绯听得此言,心中一松,打入凡间,那有何可怕,自己本就常看话本子,那里面说凡间热闹非常,去经历一遭也未尝不可,况这区区几年光景,在神仙界里不过是须臾一瞬,这算得哪门子惩罚。然而鼠帝鼠后却是焦急万分,尹绯哪里晓得这老鼠在人间的境遇,民间对老鼠那是恨之入骨,一入凡间,灵力封印,尹绯若落成了过街老鼠的命运,那岂不是天天徒于奔命,短短几载就把绯儿这灵动的性子磋磨得木讷了,眼下成命是无收回的可能了,只能找司命打点通融一番,给绯儿求得个好的命格才好。
司命押尹绯下凡之时,因着鼠神鼠后的打点,取出通天镜将这凡间此刻将要生产的母鼠看过一圈,鼠神鼠后见一母鼠毛发柔顺漂亮,所处环境干净温暖,周围还有洁净的食物和水,想必是个不错的去处,于是绯儿投得此鼠腹中,开始她的一世之劫。
尹绯从母鼠腹中生出之时,虽尚不可睁开双眼,耳朵也未张开,可隐隐约约闻得有凡人气味,声音虽听得不甚清楚,可能依稀辨得是一柔和的男声。鼠窝中干燥温暖,尹绯觉得这劫历得甚是享受。待过了十余日,尹绯终于睁开了眼睛,这天,一个五指纤瘦戴着手套的大大的手掌将自己拿出了鼠窝,尹绯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双睫毛长长眼珠淡棕色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他忽而轻轻地笑了,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头说:“你睁开眼睛了”,随即将自己翻转了过来,说:“嗯,你是个小姑娘”,尹绯的脸唰一下红了,可是因着自己脸上的被毛,这个凡人应该看不到自己脸红吧,尹绯心里嘀咕:“这凡人都这么没有礼数吗,怎的随便看女孩子隐私的地方,太羞耻,太羞耻了!”尹绯挣扎着想从凡人手中挣脱,凡人便将她放回了笼中。此后尹绯日日可见此凡人来为她们添食换水,更换笼中木屑。尹绯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养宠物吧,自己府中的小仆饭团就是被凡人唤作宠物的,饭团还是他在凡间的主人给起的名字,据他说,主人就是凡间的人类,因着他的灵力和姿色,自愿臣服于他,每日食物和水供奉他们,有时还会进行些奇特的仪式,比如将他托举至脸前,以嘴贴近,以求能渡得些许灵力,每每主人行此举,饭团都要跟他解释,此法无法渡得灵力,切莫再行此奇怪的仪式,然而人类太过愚蠢,根本无法顿悟,饭团后终修行成一精灵,脱去凡间皮囊,凡人被遗弃后很是伤心地哭了几场,饭团觉得自己白白受了几载的供奉,却未能将此凡人点化,心中也颇感内疚。尹绯看这几日凡人的表现,定是饭团所说的主人无疑了,她想把这些事情跟旁人说一说,可惜与她一笼的皆是些尚未修行的凡胎之鼠,根本听不懂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