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林地间,回荡着宛转悠长的洞箫声,低沉时仿佛山谷里汩汩流淌的溪水,高亢时又像两山之间穿过峡道的风,这首曲子很是奇怪,心情好的人听到它便是安闲自在的调子,心情差的人听到它却像对自己伤痛的感同身受。
秦炽羽坐起身来,听着这洞箫,微微出了一会儿神。
他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在,身下躺着的地方是用茅草和树枝简易搭起来的草甸子,设在一处避风的岩壁下。
有人给他盖了一件深绿色外袍,他坐起来时,那外袍便滑落下来,外袍质地奇异,虽然看起来只是薄薄一层,盖在身上时却足以挡风保暖,外表仿佛有一层云雾似的纱罩,挂在胳膊上却是丝绸一样的质感,仔细看来,表面的云雾似乎还在缓缓流动。
秦炽羽虽然见多了好东西,却没见过这样的仙家神物,不由得抬手揉了揉眼睛。
手指有些僵硬,好像裹着一层东西,不能自由活动。
秦炽羽低头看时,发现自己十根指头全都缠得跟萝卜似的。
“大哥,你说这姓陆的,心里到底打得什么算盘?叫他过来帮忙照顾一下人,会把他累死吗?不愿意出力,也可以给点伤药啊,他百宝锦囊里那么多好东西……一天净在那里吹.箫,什么事儿都不干。”
“老二,少说两句,人家神仙人物,不屑于做这俗事。”
盛天骄和盛二两个一边说一边走近来,看见秦炽羽醒了,两人紧走几步,来到秦炽羽面前。
“你醒了?睡的还好吧?”盛天骄十分关怀地打量着秦炽羽的脸色。
“肯定不错,看这脸上又有血色了,昨天你不知道,你突然昏过去,把我们大哥吓了一跳,只在自责没有早点发现你支持不住。”盛二说道。
“抱歉,我们修真之人,对于普通的冷热疲惫,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一时之间忘记了你的身体情况。”盛天骄一脸的自责。
“……我没事。”秦炽羽面无表情地答道。
盛二只道他刚刚受到太大冲击,这会儿还没缓过来,但是见他这般冷淡神色,仍忍不住敲打他一下:“秦小王爷,现在你可不是什么小王爷身份了,如今我们大哥不计前嫌,救了你一命,也是他心善,也是你运气好。你看到这件罩袍没有,你知道它的来头有多大吗?这是我们修真.界最大的门派——玄门宗门的首席弟子袍,你知道有多少后起之秀经过百年苦练,也无法沾一沾这件它的衣角吗?现在,我们大哥怕你着凉,特地取出这件罩袍,给你这个普通人盖了一晚上,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秦炽羽这时才抬眼看了盛天骄,眼神中有意外之色。
他只道盛天骄会待他这么好,忙前忙后的,是因为没认出来他是那天夜里湖上聚会对盛天骄出言不逊的人,当时秦炽羽坐在高处,又隔着重重障幔,盛天骄没看见他长什么样也是有可能的。
如今看来,盛天骄竟已知道他的身份,那为什么还要帮他?
心善?秦炽羽是不信的。能因为他一句话,就祭起飞剑要杀他们一船的人,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别有所图。
秦炽羽虚席而坐,双手抱拳,向盛天骄正经行了一礼,道:“大恩不言谢。”
盛天骄急忙扶住他的手臂:“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你的手怎么样了?我方才见你手上都是伤口,怕拖得久了手就废了,上了些伤药给你,又包扎了一下,这会儿还疼么?”
秦炽羽望着盛天骄英挺端正的面容,仍是面无表情:“不疼。”
盛天骄表演到此处,本以为秦炽羽也该有些动容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一副面瘫模样,如果不是昨天他抱着老狐狸哭得那么惨,盛天骄都要以为他天生没表情了。
也有可能是吓傻了吧,普通人就是这么柔弱,承受不了冲击,盛天骄腹诽道。
在这么一个没表情的人面前,盛天骄也没什么表演的兴致了,他安排盛十一和盛十四留下照顾,托词去前面寻路,带着盛二走了。
另外一边,剑般笔直高.耸的杉树林中,陆万闲站在树顶上眺望远方。
这片人迹罕至的峡谷,比卓雍峡地势还要险要几分,两边山峰高耸入云,中间一溜河道,只在河流拐弯处有这么一片地势平缓的地方,再往前又是狭窄的峡道。
昆仑山有无数条这样的峡谷,景色也都差不多,想要御剑飞行离开此处不是难事,但是要翻过雪山、回到卓雍峡,却须费一番功夫。
陆万闲正在思忖怎样回到正路上,却听下面地面上传来呼喊声。
“陆师兄,你在上面吗?”
陆万闲收起洞箫,轻身跃下杉树,来到盛天骄和盛二面前。
他正待说一说离开此处的方法,那盛天骄却先道:“陆师兄,我们去看过那可怜的小兄弟了,他已经醒了,现下十一和十四守着他,你要不要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