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便是厢房。远道而来,先休息一夜,明日便领各位去寂夜墟外的清河洲。”
华瞿十分客气地向里做了个“请”的姿势。
千秋阁内的住处更像是榫卯搭建的机关阁楼,外漆金棕,镶嵌靛色精雕细刻镂花窗,覆盖红泥瓦,神秘威严,独具匠心。内置了金丝炉鼎,燃着柴碳温暖似春,看来即便是在贫瘠的北寒之地,千秋阁依然过着奢侈的日子,这也说明了在北境的地位确实很高。
“请问,这就一张床……?”
华瞿将外面的积雪除了除,跨进房内。
“都是仙宗门派的修士们,甚至真人长老们也只能挤一挤,还请不要介意,只能委屈叶师弟了。”
“委屈倒不至于……”叶凌江扫视一圈,不见什么他人的东西,“只是不知住此的人是哪位?”
“这就不知了,方前领人的师弟只交代了留宿情况,只暂住一夜罢了,还请叶师弟理解一下。”
“哪里。多谢华瞿师兄了。”叶凌江作揖道谢,华瞿退后出门,让他休息去了。
叶凌江心里不太舒适,他本身就是个不爱跟陌生人接触的人,还要同房睡就有些难以接受了,于是寻了件毯子铺在一旁的美人塌上,想要将就一晚,熬过一夜便可,路上听师兄说起过清河洲外的镇上有许多漂亮事物,只不过最近闹的人心惶惶,揽月镇已是人烟稀少,满目萧条。
刚铺置完没多久,外面陆陆续续响起了一些急促的脚步声,交杂着一些嘈杂混乱的细声,轩窗外偶尔有些人影掠过,交头又接耳,他不由得推开门,看见一些千秋阁的弟子们来来回回慌乱地小跑着。
叶凌江直接就逮住一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弟子在脑袋上渗出细密的汗水来,这么冷的天,竟紧张到这份上,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他神色慌张,作揖致歉:“实在对不住,吵到这位师兄弟了。炼丹房所炼制的灵丹正要出炉,可是寻不到盛放用的紫金匣了,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寻遍了,就是没见着。若是时辰晚了,这丹药就等同白炼了。”
叶凌江心中思量着,这还需要特定的匣子才能存放,看来是什么上好的药品,见这位弟子如此急切,他便不多问什么,放人家继续找去了。
不过,这紫金匣听着便是个不菲宝物,肯定不会乱放,这么多人找却找不到,莫非……有内贼?
时至今日,整个北境都于生死存亡之间,还偷这些玩意儿做什么呢?
叶凌江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关上门准备休息一番。
这寒意熏人,将人弄得懒洋洋地,只想冬眠上个把月,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他抱着备用的绸被上了美人卧榻上躺着,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加上鼎炉里的熔岩炭所烤出的热度,总算是暖了不少,困意很快就铺天盖地爬入脑中,将最后一点意识埋没。
外面逐渐安静了下来,似乎已经找到了东西,又或者已经放弃,那些暂住于此的人大约都不太关心这些小事,只留在房里取暖,附近几间房都亮着灯火,四下通明,却互不往来,也不知道住着哪些人。
卧榻没有可翻身的余地,叶凌江本就有失眠的状态,有时候不借助一些宁神静心药便睡得不安稳,很容易被什么事物所惊醒,僵持在一个动作的时候他明显有些醒了,最重要的是,他似乎听见了一丝声响。
“我扰到你了吗?”
温和平静的声音在近处响起,叶凌江还有些迷糊,并未被吓到,侧头看去,只看见一个人的背影,身着冰蓝色的长袍,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悬挂着一块透亮的古玉,乌黑的头发半挽着,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光看打扮就觉得气质优雅,气度逼人。
他正将白色狐狸毛制成的大麾脱下放在一旁,只因这一细小的动作就将叶凌江弄醒了。
“没……”叶凌江从那坐起,被子从身上滑落至腰,一瞬间有些发冷,有了几分清醒。
“这里可不好入睡,去床上吧。我打坐休憩便可。”那人转过身来,温尔一笑。
叶凌江感觉到自己微颤了一下,愣愣地微张着嘴。
“归虚长老……?”
这如玉似的温柔容颜和光华内敛沉静如水的眸子,俊逸尔雅温润翩翩的人不是他又是谁?
“我道是谁,原是昭夜君的小徒弟。”
他眼中闪过转眼即逝的讶异。
叶凌江赶紧起身。
万万没想到竟是和这样的人物分住在一块,这下他更无所适从了。
“我睡这就可以,方才已经歇过了,你不用管我。”
叶凌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少说点较好。
“我出去走走……”
归虚还未说什么,他已经快速地跑了出去。
看着叶凌江的背影,他停在原地片刻,却不由得微微勾了勾嘴角。
雪夜寂静,外头无人,只有千秋阁的弟子们在巡视,过了一会儿也便回去睡下了。这里设满机关,不必大肆派人守着,只要贼人中了陷阱,任他插翅也难飞出这错综复杂的玉楼金阁。
外面实在寒风侵肌,血液都似凝滞在了体内,茫茫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像泪水一般划过面颊,滴入地上的雪堆里,相依相偎相融结。
叶凌江目视四周,许多地方都已熄了烛火,安安静静,只有较远处的炼丹房还一直亮如白昼,在眼里像一盏明艳的金花灯笼。
他绕过这些地方,来到了眺远的登高望远楼,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和重峦叠嶂的山峰树影,觉得空虚极了。
“北境不似东境,即便是修为高深的人也耐不住你这样去受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