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不要我不要,凭什么要我捐,有本事你们来啊,我又不是自愿的!”
咆哮声回荡在仁爱医院VIP会客室里,余音缭绕,几秒钟后无人回应这位咆哮帝,再次陷入死寂。
柯醇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却趴着,双手紧紧掐住桌沿,涕泗横流的全抹在上面。
他眼睛转着一圈,周围的人,他爸妈,他堂弟,他大伯,无视他的哀嚎,甚至无动于衷,再一次意乱心慌起来。
视线最终停留在刚从部队退下来的堂弟,精壮的体格与盛气凌人的气场给人足以的安全感,柯醇扯着嗓子嘶哑,哀求道:“柯蒙……阿蒙……蒙蒙……”
柯蒙毫不犹豫的脸色发黑,生生掐没了手上未点燃的烟蒂,作势上前想把这孬种扔进手术室。
柯醇他爹打了个手势让他别动,自己倒是上前直接呼柯醇的后脑勺。动作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柯醇看见有人理他,尊严都扔了,就差没裸奔。
拖着他爹的手,求饶呐喊:“爸!你舍得吗,你舍得我捐骨髓吗,你舍得吗!”
柯醇他爹瞥了像狗一样的他,一言不发伸出手,他妈很自觉地递了一份合同书,接过后用力的摔在桌上,声音充满浑浊中气:“这是你自愿签的,现在反悔,你算什么柯家儿子。”
“……呜呜呜。”柯醇没敢看他爹,只好看柯蒙。
会客室环境极好,搁着一束花,纱窗被漏进来的微风吹,扬起漂亮的弧度,这春天真够暧昧的。
“你看你弟弟做什么?!我告诉你,这回死也要给我进去!”
柯醇泣不成声,柯蒙看了就烦,跟一小姑娘似的。
要不是前些个月柯醇瞒着家里去过大海去赌钱,还被他所谓的朋友坑了,欠下一屁股债,还把珠海的海景房给卖了。
爷爷知道后,气的差点心脏病发。
儿子作死,家里不能不管,老爷子放出条件,让柯醇去医院验血捐骨髓捐肾,也不知是柯醇狗屎运走得好,还真有一家血型对得上。
虽然签自愿捐赠合同多半是不乐意的,但柯醇那时候走投无路,估计觉得,血型对上的概率,估计就跟出门捡到一百万差不多。
结果这货真捡到一百万,才有今天这场要死要活狗血八点档剧场惊现眼前。
柯蒙难得做了一次旁观者,看的是津津有味,吃瓜吃的甜滋滋。
想到这,他笑了一下,转瞬即逝。
柯醇忽然就觉得后颈阴风阵阵。
对他莫名有些害怕,但又觉得如果柯蒙开口,他可能就少受一份罪,便硬气起来。
“爸,我不捐,我上学,我也考本科,我以后乖乖听话,再也不赌钱了。”
柯醇他爹看白痴一样,面无表情,嘴角的法令纹都耷拉下来,看着就渗人。
“就你这脑子,考本科还得家里出钱请家教,你还嫌自己不够赔钱。”
被伤透心的柯醇颤巍巍的指着柯蒙的方向:“弟弟也考研究生,他教我就行。”
柯醇他爹顺着他方向看了眼,很快又转回去:“你弟当年考本科,请了个常春藤毕业的高材生,一小时三千;快高考的时候还请了哈佛跟牛津的两个研究生一起坐镇,一小时三千五,才考上本科的,至于你,一小时一万的人才也带不动。”
柯蒙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对他满满的恶意:“……”
他准备转身就走,柯醇他爹叫住他:“去哪。”
“二叔,我就是吃口精神粮食,今天我奉爷爷老人家的命令,一定要亲眼看见堂哥进手术室。”
柯醇他爹挥挥手,将他打发走。
科室的另一边,小姑娘巴掌大的脸被呼吸罩和各种仪器吊着命,本来是没有希望了,却因为突然得到一份捐赠者名单,又刚好血型对得上,医院那边马上联系家属。
结果因为捐赠者忽然闹情绪,一家人都赶过来劝,医生认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加上柯家是有名的资本主义地主家,便开了VIP室供他们商量。
小姑娘的母亲兰姨却等不到,本来她女儿已经被下了病危通知书,灰暗的日子持续来临,但老天可怜,散去乌云留了一丝光芒,她多么希望那个人能做做好人,救救她女儿。
“小雨今天的情况很稳定,你看,那条线连接着她心脏,在屏幕上平缓的跳动,兰姨,不要伤心,你的情绪会感染到病人的。”
那人说话声音如冰泉缓缓留下,洗涤光滑岩石的表层,顺着河流的方向,涌入冰冷的深渊中,冷冷的又很温柔。
兰姨低着头,宣誉伸出手,敛去她眼角的泪水。
“宣医生……”
宣誉缓缓的直起腰,白大褂一丝不苟的将所有纽扣扣上,领口平整干净,在冷白的重症室内,面容白皙的他愈发高岭之花,不可亵渎。
“谢谢你。”
宣誉盯着机器的数据,落笔记下,待会儿交由负责准备手术的林医生:“不客气。”
神圣职业有很多,医生属于其中一种,他们擅长于时间赛跑,勇于跟死神抢人,对于他们来说,一分一秒都是无价的。
当小雨的各项数据越来越差时,连脾气温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宣誉也受不了柯家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柯蒙贯彻养生学问,一边抽烟一边呼吸新鲜空气,等完事走进医院时,缴费处一堆护士叽叽喳喳聊八卦。
聊什么呢,无非就是柯醇的那点破事。
仁爱医院这栋楼谁也不想来,毕竟一进来就是ICU,要么生要么死,柯蒙今日有幸把这栋楼都给摸熟了。
他个高,看起来接近一米九,当过兵,参加过射击比赛,也打过佣兵战,整个人往那一杵,默不作声都能吓死人。
刚想离开时,柯蒙前面那堆护士忽然安静有默契往两边站着,他正疑惑,有个人步伐优雅的从前方迎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飘风。
“柯家那个这次肯定要进手术室了。”
“连宣医生都出来了,估计这事闹大了,他为什么要出来?”
“听说是那个病患快不行了,不手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怪不得宣医生这么着急。”
柯蒙还没意识到什么问题,宣誉已经从他身侧,目不斜视的擦肩而过。
等他反应过来时,似有一种雪松混着清澈的中性香,在他鼻翼处缭绕不去。
柯蒙忽然舔了舔唇,想尝一口,嘴里空荡荡的,什么味道也没有,错觉么。
宣誉来到VIP室推开大门,由于时间急迫,他对柯家前辈说声抱歉:“我可以跟柯公子谈谈吗?”
房门再次被关上,柯醇警惕的看着前面那个人,换做平时,看见这样惊艳又美玉无瑕的脸,巴不得多说几句话,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