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夏日里枝头上惹得人不得安睡,却又轻易的能让人联想到炎阳,树荫以及酸梅汤的生物。 “你要救的是一只蝉?”岑临问道,语气中满是震惊。 “嗯。”南烛没有半分犹豫的点点头,眼神里是不可动摇的坚定。 “好,那我回去问下峤哥的意思,无论他答不答应,明早一定来这儿给你一个答复。”岑临拿起柜台上的药,郑重其事的承诺道。 “谢谢你。”南烛见他答应,面上露出了笑容,似乎在无尽的黑夜中,窥到了一点星光,微弱但足以引人前行。 “咕嘟咕嘟……” 一个小时后,当浓郁的药香飘满了整个照相馆,温峤捂着肿的很厉害的脸,将他为什么想要采访南烛的事,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话说,自从萧茗去投胎以后,整个照相馆的事都落在了温峤一个人身上。每天东奔西走连个假期都没有,而地府也不是什么新闻都收的,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想找点新鲜东西出来实在不易。 偶然的一次温峤牙疾犯了,便去离这儿最近的小药房抓药,恰好就看到了南烛和跟在她身边的一个满头白发的少年。 只看一眼,温峤就知道少年并不是人类,而是有着百年道行刚化形不久的妖。 人与妖相恋,可是经久不衰的题材,尤其是在天地灵气日益衰减的现代社会来说,简直就是珍惜品种。 鉴于如此难得的新闻素材,温峤并不担心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说什么也要对人家小姑娘来一次采访。可南烛却把他当做了行为不轨的大叔,连药都没让他抓,就把他赶了出去。 “噗。”岑临听他吃了闭门羹不禁笑出声来。 “既然她同意采访,咱们也不能浪费机会,刚才小晚给我打电话说她回来了,明天一早你们就去帮那小丫头救妖吧。”由于牙疾的影响,温峤说话有点支支吾吾的,也就顾不上岑临对他的嘲笑,看药熬的差不多了,就上前去查看。 “知道了。”岑临应道,看着手中古书上对于道术修炼的介绍,装模作样的结了一个印,可并没有想象中的火焰出现。 “学道可是需要慧根的,这一招凝气成焰是最基础的,常人练三十年可成萤火之势,要是被你看一眼就能学会,那你就是天才了。”看着岑临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尝试,温峤摇了摇头道。 “三十年?那还是算了吧。”岑临听他这么说顿时没了兴趣,怪不得这老鬼肯把这么厉害的东西拿给他看,原来是诚心要看他的笑话。 “也不一定啊,要是你有恒心,说不定练个十年八年的还真能生出点火花来。”瞧岑临的丧气样子,温峤嘿嘿一笑顺便把熬好的药,倒在了茶杯中,转身朝着内室走去,并吩咐道:“把这收拾一下。” 闻言,岑临将书丢在了一旁,挽起袖口准备刷锅,可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服气,手中再次结印,心里默念着:“成功,一定要成功。” “去。”岑临小声的喝了一句,然后向前一指希望重新点燃药锅。片刻后见什么也没发生,他耸了耸肩,准备干活。 “轰!”可就在他要拔掉电磁炉的插头时,一缕白烟伴随着火花从插座中冒了出来,屋顶的白炽灯快速的闪了一下后也跟着熄灭。 “峤哥你怎么又没关电磁炉,这都短路了。”见此情况,岑临抱怨道。 这个小照相馆的历史少说也有五十年,电路早就老化了,外加温峤总是会粗心大意的使用电器,导致这里隔三差五的停电。放在以前,温峤作为一只老鬼已经习惯了黑暗,就的觉得没什么。可自从岑临来这里上班,就完全不一样了,无论是他用笔记本写新闻稿,还是喜欢整日开着灯让屋子看起来不再鬼气森森的,总之这修电路的事,就彻底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一会儿,在两只鬼灯笼的照明下,岑临收拾好了一切拿着梯子去换保险丝。 “啪!”按下开关,整个屋子恢复了明亮。 将所有的事情做完,岑临抬起头望向窗外,发现街道两旁早已亮起了路灯。他叹了一口气道:“峤哥,电我修好了,已经到下班的时间了,你牙疼就早些休息,明天见。” “走吧。”里屋传来一句回应。 紧接着门上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 “想不到这小子还真有慧根。”岑临走后,温峤呐呐了一句,方才屋内突然出现的至纯道术气息,他绝不会认错,而刚刚出现的短路也并不是他未关电器造成的,明明是岑临无意中燃出的火焰。 末了,温峤得出一个结论,那个小子当真是应了一句傻人有傻福。 第二天,清晨。 岑临、徐晚和南烛三人,一大早就来到了药房围坐在一处,看着锦盒里的冰蝉久久未语。 “小晚你真有把握救这只妖吗?”盯了一会儿,岑临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就侧身在徐晚的耳边小声问道。 徐晚用手拄着下颚,眨了眨眼开口道:“按照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他应该刚刚修成人形不到六十年,又跟着南烛远离了灵气充沛的修炼之地,在冬天也强撑着不愿躲在地底避过自身的弱点,所以导致妖气无法聚集,陷入了冬眠状态。” “如此说来他也没有性命之忧,动物不都是要冬眠的吗?”岑临问道。经过徐晚的分析,他觉得这只蝉的处境属于正常状态,只要睡上一觉等到春暖花开,自然也就醒了。 “嗯,动物的确是要冬眠,但你也不用脑子想一想蝉有冬眠的吗,在说他现在已经修成人形了,试想一下你要是被冻上个三五个月会怎么样?”徐晚无奈的摇摇头,笑他把事情看的太简单。 “两位有办法救他吗?”南烛在一旁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心里一阵焦急,怎么听都觉得二人是说夏禅没救了。 “可以一试。”徐晚一抬头看见面前女孩儿的眸中似有些湿润,她本想将回答说的再肯定点,可是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捉妖她在行,救妖却还是第一次。 “怎么办?”南烛和岑临一前一后的问道。 “这种情况是不能用外力来干扰的,只能靠他自己撑过来,不过我们可以进入到他的潜意识中去帮他一下。”徐晚将锦盒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下,觉得唯有这个办法可以救这个小妖怪。 “进入到他的潜意识,这会不会很危险?”岑临虽然不明白徐晚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担心她会遇到麻烦。 “放心吧,萨满一族信奉万物为神,最擅长和生灵沟通,妖也不例外的,而且就算真的出了事,我也会救你的。”徐晚一笑取出背包中的红鼓。 “啊?我也要去。”岑临闻言一惊,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情。 “那是当然,你想采访人家就要出力。”徐晚瞧他惊讶的样子,秀眉一抬轻声的问:“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怎么会呢,我说了以后由我罩着你,需要我做什么直接来吧。”岑临闻着从面前飘过的一缕杏香,不由得心神一荡,顿时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道。 “也没什么,大概就是闭上眼睛做一场梦而已。”徐晚说着,坐到了岑临的身旁,一双纤细的玉手在红鼓上缓慢的,有节奏的拍着。 “万物有灵问汝前世事,开一扇旧时门,接引一缕清风,一缕烟灵……”徐晚低声吟唱,就像记忆中儿时母亲轻唱的摇篮曲般,给人一种温柔舒适的感觉。 淡淡的倦意,岑临闭上眼灵魂好像脱体而出,来到了一片充满洁白雾气的虚空。 “岑临到这来。”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岑临一转头,发现徐晚正站在前方的不远处等他。 “我在这。”他伸长手臂招了招,然后快步的走了上去。 “两位……”南烛看二人不再说话,就小声的试探了一下,发现他们都好像睡着了一样,同时锦盒中的冰球也绽放出了淡淡的绿色光芒。 盛夏没有一丝风,燥热的天气让往来的人都拼命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手中的扇子卖力的摇动也只能赶走蚊蝇,带不来半分的凉爽。 只是人间自有清净之地,市区外小山坡上的一座古刹,在葱郁的树荫遮掩下,显得格外清凉。香客虽不多,好在年头久远,时不时的就有虔诚的信徒前来山寺礼佛。 而说起灵魂出窍的岑临,他在大雾中朝着徐晚走去,可还没等来到佳人身旁,眼前的视野却忽然开阔,抬眼望去满目的碧绿,耳边还隐隐有诵经和敲击木鱼的声音。 这是什么地方?发现自己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岑临不禁有些疑惑,可想起先前徐晚交代的话,很快就联想到这里可能是那个妖怪的意识世界。 左右的看了看,没有半个人影,唯有令人难以忍耐的燥热,让他不由得出声呐喊:“知了知了。” 听着从口中发出的古怪声音,岑临猛地用手捂住了嘴,想不明白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但当他看到掩着口鼻的手时,更是吓得他又“知了”了一声。 只见一条细细的长着绒毛的黑色蝉腿横在了自己的眼前,他下意识的向后一退却一脚踩空,整个身子在空中打了一个滚,落到了一块碧绿的土地上。 此时,大惊失色的岑临颤巍巍的向下一望,发现自己正趴在一棵树上,脚下踩的是一片树叶,常识中所有的物体都扩大了数倍。 愣了半晌,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难道我变成了一只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