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节后,谢莞倒是连续出去了几日,一来宋媪满心满意都在宋昭身上,来谢莞这里倒少了许多,二来自从顾迟在街上为她解了围,宋府上下看她的目光就不同了许多,无论她做什么,人们都是笑嘻嘻的。谢莞一度怀疑,就算她心血来潮把宋府给拆了,人们怕是也没有二话。
当然,这个人们不包括李氏、宋姝和宋嬛。
可她虽出去了,却再没见到七夕节那日见到的那个黑影,她在萧府晃悠了几日,也没见到盈袖再出来。
不过,她倒是想通了一件事。这些日子她在街上,听茶馆的说书人所说,近几年北边的战事吃紧,顾迟之所以传出来惦记她的名声,八成便是因着这个。现如今谢家名望在民间日盛,他时时念着谢家的女儿,百姓们自然也是感念的。
近日来常有人说,若是谢家还在,也不至于让匈奴如此嚣张。顾迟那个狗男人最擅钻营,只怕此事也是他有意为之。
他这个人啊,还真是心机深沉的让人害怕。
谢莞想着,刚要出门去,便见颜秀走了过来,道:“姑娘,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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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莞刚走到回廊里,便可隐隐听到正厅里传来的声音,似是李氏在与宋同叙话。
“老爷,朝阳长公主的生辰宴虽说是给咱们宋府里下了帖子,可也不是任由咱们带人去的。母亲身子不好,推说不去也没什么,可四丫头……她出了那样的事,长公主岂会不知道呢?就算她不说什么,可现在四丫头名声不好,若是带了她去了,只怕对府里别的姑娘们不好。还请老爷三思。”
李氏两条远山黛眉紧紧的蹙着,她刚收到了帖子,宋同便巴巴的找了过来,让她带着宋婉去,实在是给她出难题。
整个汴京城里,谁不知道那丫头的丑事?她若是堂而皇之的带了她去,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宋同赔笑着道:“自己家的姑娘,旁人还没说什么,你便已羞愧的不让她见人了,等她要出嫁了,你又如何?是给她打发到庄子里待着,还是让她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老爷,我……”李氏急得一头的汗,她平素在宋同面前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可今日宋同不知是怎么了,软硬不吃的,铁了心要她带着宋婉去,真是呕死她了。
“夫人哪,依着我的意思,四丫头也不小了,你带着她去,一来让她见见世面,二来咱们大大方方的,旁人见了,只当那件事是讹传,将来四丫头议婚也容易些。”
宋同说着,眼皮一跳,见谢莞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外,像是拿捏不准要不要进来似的,可她的一双眼睛倒是灼灼的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晶亮,眼角眉梢都是生机勃勃的朝气,掩映着初升的阳光,像是一株玫瑰,灿烂明媚的让人移不开眼。
“进来罢。”宋同略朝着她招了招手,语气虽还算生硬,却无端的带了些讨好的意味。这也没法子,谁让太子殿下护着她呢?他又不是傻子,殿下罩着的人,他自然也得捧着些。
“是”,谢莞应了一声,便抬腿走了进来,她步子不小,全然没有汴京城中贵女的娇矜样子,所幸她步子稳中不乱,虽没有蒲柳之感,倒也不至于让人觉得轻挑,反而显得英姿飒爽。
宋同不觉眯了眯眼睛,这些日子,四丫头的确是变得多了。
“父亲、母亲安。”谢莞略一屈膝,见宋同颔首示意她坐到一边,便直起身子来,大大咧咧的在李氏的下首坐了。
宋同瞥了李氏一眼,看向谢莞,笑着道:“你母亲方才在与我商议去朝阳长公主府上为她贺寿的事,依着我的意思,你就与你母亲、姐姐们一道去,也好见见世面。好不好?”
谢莞刚要开口,便见李氏转过头来瞧着她,脸色虽不太好,唇角却隐隐勾着,像是强挤出了一抹笑,道:“四丫头,我并非不愿带你去,只是朝阳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姐姐,嫁的又是肃国公徐然,位份尊贵,想来那日全汴京城略有些头脸的人都会去她府中贺寿。你之前出了那样的事,咱们府里虽说千方百计的帮你瞒着,可到底瞒不住,约么是透了一丝半了的消息出去的。女人家本就多事,我怕那日她们议论起来,或是谁给你个脸色看……”
她说着,眼中流露出一抹心酸,拍了拍谢莞的手,道:“你年纪还小,怎么受得住啊。你父亲官职不算大,我出身也不过尔尔,只怕到时候护不住你……”
她明面上虽在好言劝谢莞,暗里却是威逼,连望着谢莞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凌厉。
宋同没说话,他能做的都做了,若是四丫头真被李氏吓住了不肯去,想来太子殿下也怪不到他头上。
谢莞的秀眉微微蹙起,耳边李氏的声音一点点的变得朦胧,倒听不真切了。只见谢莞轻轻揉搓着拢在袖中的指尖,低声呢喃道:“朝阳长公主……”
李氏以为她怕了,便志得意满的挑了挑眉,她转头看向宋同,半是嘲弄半是挑衅,道:“老爷,四丫头是个明白人,让她好好想想罢。”
谢莞是不怕被人嘲笑、辱骂的,她当初刚从西京回来的时候,旁人虽碍于她的身份,明面上不敢说什么,可看向她的目光和嘴角不屑的笑意,她也算是看全了。
生辰宴那日会去朝阳长公主府的有什么人,她们会用怎样的目光打量她,又会说怎样不堪的话,她比李氏和老夫人更清楚。
说实话,与汴京城的那些贵女们在一处待着,虚与委蛇的说一些违心的话,她简直比针扎还难受。至于将来嫁不嫁人,或是旁人如何看她,她也并不在意。
若是依着她的本意,李氏这样拦着她,她倒乐得不去,有那个功夫,就算是去街上晃悠几圈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