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后的人欲言又止,令女医更加忐忑,诊脉又没有不对之兆,她不敢抬首,只小声问话:“贵人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自己被蒙着眼睛,清风拂过,可闻见珠帘响动,耳畔许久寂静,在她等不及的时候,贵人说话了:“如何知晓被、被……”
如此难以启齿,她忽而明白了,紧张道:“贵人想问的话,脉象探不出来。”
又是少顷没有说话。
贵人之事不多问,但得了钱财,就需出力,她猜测贵人是初次尝了人事,大胆推测:“事后、贵人可觉得身体疼?”
“疼、”贵人怔住了,似是并不知晓还有疼痛这件事,她似有了勇气,再问道:“第一次都是会有疼痛,哪怕再、再温柔,也是会有的。或者有落红,也是……”
许久后,贵人没有再说话,她被引着离开了,得了一笔赏银,足够她百次的诊金了。
屋里的元乔则在珠帘后待了许久,那夜昏沉之际,意识迷离,身上如同火烧,最后只记得被脱了衣裳、被人紧紧抱着,再后来就记得不清了。
次日茫然醒来之际,只见龙床上的凌乱,身子一阵一怔的无力,也并不觉得疼,至于落红……
午后,苏闻来了。
元乔沐浴更衣等候多时,苏闻手捧奏疏,还有各类证词,她大致看了一眼,道:“有劳苏相了,剩下的我来做。”
苏闻担忧:“如此一来,只怕更加激怒陛下,于殿下而言并不得利。”
“她关我多日,我总得送她些什么,礼尚往来,才是为官之道。”元乔神色清冷,如常从容,就连语气都没有改变,数日不见,仿若是出门远游。
苏闻观她情绪,就知她与小皇帝之间又添嫌隙了,不知内情,就无法劝,唯有替小皇帝解释:“陛下年岁尚小,诸事不懂,心思不稳,殿下多辛苦一二。”
元乔不言了,将奏疏与证词还给苏闻,同他言道:“明日就处置刘谨行,眼下玉玺还不在陛下处,两府有任免的权力。”
苏闻称是,见她意已决,就没有再劝,回枢密院安排此事。非他不忠君,实乃刘谨行仗着皇帝是他靠山,做事目无法纪,让人难以容忍。
且两府内大多科举出身,唯有他是小皇帝蛮狠塞进来的。
大长公主痊愈回府后,亲近之人都命人送去贺礼,也不知是恭贺她病愈,还是出了小皇帝的宫城,恢复自由身。
礼品中多是人参一类的补品,也无其他贵重珍品,就算御史见了也不会说什么。
翌日,元乔复朝,朝堂上安静不少,大长公主一党安心许多,纷纷对着她行礼。元乔微笑回复,站于殿内不言语。
陛下来后,大长公主第一件事便是谈论刘谨行的处置,掷地有声,紧张的气氛压抑着朝臣,小皇帝除去脸色难看后,还有一丝震惊,紧紧望着说话的元乔。
证据确凿之事,就算是皇帝也容不得辩驳,眼睁睁看着大长公主一党商议如何处置刘谨行。
枢密院宰执苏闻站立不言,他不愿介入皇帝与大长公主的恩怨,从头至尾并未出声。
大长公主不需多言,只一个眼神,其他人就能会其意,将她要做的事做了。
一番商议后,刘谨行被拿下,贬黜至巴州。元乔这才出列,询问皇帝的意思。
小皇帝隐忍着怒气,目光沉郁,望着元乔:“姑母觉得如何呢?”
剑拔弩张之势,一触即发,元乔淡漠如常,并无嚣张气势,也无胆怯,感受到皇帝的视线后,恭谨道:“臣觉得尚可。”
小皇帝本是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可是见她如此之色,反倒装不出来了,趁势走下去,至她跟前,凝视她清冷正直之色:“姑母很正直,直到让朕说不出一句话来。”
“陛下言重了,臣不过是谨遵先帝教诲。”元乔直视地上,感觉到皇帝俯身,气息喷洒在她耳廓,惊得她都忘了起身,耳尖瞬息就红了。
殿内众人不敢直视君颜,都跟着垂首不语,一时间,落针可闻。
小皇帝看着姑母的那只耳朵由如白玉慢慢染成红瓷,觉得有趣,欲伸手摸一摸,伸手之际,元乔猛地直起身子,吓得她立即将手背在后面,故作生气,眼睛直视前方。
元乔狐疑,两人贴得太近,本想后退一步,想起满殿朝臣都在,那么多双眼睛,她若退岂非让人猜忌。
她只以眼神示意元莞回到御座上,元莞不肯,挺直胸脯道:“姑母早有定论,何必问朕。”
说完,甩袖就走,孤鹜高喝一声:“退朝!”
小皇帝又被大长公主气走了,朝臣眼观鼻、鼻观心,都不敢先走一步,等着大长公主发话。
大长公主挺直脊背,先迈出一步,至苏闻跟前:“有劳苏相了。”
“臣分内之事。”苏闻谦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