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张载臭着脸说着太子殿下一月后便可大安的喜讯,一夜未合眼的徐穆喝下丫头递上的三大杯浓茶,精神抖擞地入宫当值了。 当值结束。 出翰林院的路上。 正遇上罗钦顺,同行另有一名与其年岁相当,一身青袍的青年。 罗钦顺介绍道:“这位乃鸿胪寺左寺丞马承马大人。” 从六品。 徐穆脑海中蹦出这几个字眼,脑筋未转过来,身体已自主“工作”。 “下官徐穆,见过马寺丞。” 做官时间不长,徐穆做的第一件事却是花七天时间,将明朝的整个官僚体系背得滚瓜烂熟。 起初,做梦都在嘀咕。 一日,徐天偶然听见,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震动。 一心认为是自身办事不力,连累自己做梦都为这等小事烦心。 为给自己解忧,让自己写下一张单子。 请管家,一字一字地教。 每日用饭时,给自己重复一遍。 果然事半功倍。 马承微笑摆手,“本官与允升乃是同乡,两家又是世交。徐编修乃是允升好友,便是自家人,不用多礼。日后若有事请本官帮忙,尽管开口。” 徐穆正要含笑答谢,忽然眼前闪过田代那张脸,不由转过心思。 “马寺丞好意,穆感激不尽。倒正有事相询,不知寺丞何日得闲?” “哦?” 马承微挑眉梢,与罗钦顺对视一眼。 罗钦顺笑道:“顺和兄今日可有要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便入徐府,听听咱们这位编修大人有何急事?” 瞥见罗钦顺眼中的戏谑之色,徐穆才觉鲁莽。 却睁着一双极是“犯规”的灵动双眸,小鹿乱撞一般,眼巴巴地盯着马承。 马承对上,略咳了咳,只得举白旗投降。 “既是如此,本官就不推辞了。两位贤弟,请。”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琢磨,自己的大儿子今年该是十五,比这位小编修,貌似还…大点儿? 罗钦顺暗地里糊糊脸,一脸义愤填膺。 卖萌可耻! 徐宅门口,一身粗布衣裳的门房和迎客的小厮领着众人入内。 起初,马承并未起疑。 刚下门阶,忽然觉得背后发凉。 原以为是风声紧。 步入院中,不经意地望着院中景致,忽然觉得格外眼熟,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在何处见过。 去恭房如厕,竟发现屋后还有一座演武堂。 古怪。 甚是古怪。 七品文官家中,居然建了一座演武堂? 太常寺李少卿家中倒也有演武堂,但那是李少卿出生京卫。 徐穆出生大同,家中族人虽多,听允升说,除却少数经商,大半务农,怎么看徐穆这身板也不像通武事呀。 若说是前任主人留下的,占了这么大的地方,修建时为何不拆除? 若自己没看错,堂前支柱用的是京城中建宅极为走俏的楠木? 需知由于太宗皇帝迁都时,极爱金丝楠,自此宫城修缮、建造宫室专用此楠。每年江南的楠木,几乎大半被宫内订走。连藩王就藩,除了江西的藩王仗着地利还能用上一院金丝楠外,其余藩王,除却太宗时袭封的,都只得用香楠。 别的不提,三相公、六部尚书府邸,三位相公倒是被圣上赐过香楠,勉强做了几件家具。连工部尚书家中都只得一张水楠做的桌案,老师致仕前还曾酸溜溜地提过。 不说价值连城,便是以徐穆一族的家底儿,买都买不起巴掌大的一块儿。关键是没有门路,根本买不到。 再凑近了看,廊檐上似乎还雕有云纹? 马承眼角抽动。 风亭内,石桌上已摆上素雅的茶具。 娇美的丫鬟们捧着食盘,衣裙轻动,脚步无息。 马承心有疑虑,便多看了几眼,这一看,眉峰紧皱。 丫鬟们腰间分明都挂着一串铃铛,可一路走来,却没有半分声响。 便是再训练有素的丫头,也不可能如此。 这是丫头? 不是锦衣卫变的? 心上一计。 便故作失手,打翻了一个茶具。 下一刻。 茶具稳稳落在一美貌丫鬟半抬的脚面上。 绣鞋小巧,更被精心绣上一抹绿叶装饰。 马承却沉默了。 徐穆连忙站起,连声关切,“顺和兄可有不妥?” 马承垂垂眼,笑道:“无事,幸好徐贤弟家的丫头机灵,才保住了为兄这一身衣袍。” 被夸奖的丫鬟神情自若地将茶杯拿起,放在食盘上,盈盈一礼,便带着众人退下。 徐穆与马承对坐,不明个中情况。罗钦顺看着徐穆,心中却多了一层思量。 “说来,徐贤弟此番有何事,赶快道来。为兄一身轻,便是与你谈上一宿也无妨。顺和兄家中可有三个孩子,尤其最小的侄女,甚是粘人,见不到顺和兄,可是不睡觉的。” 马承努努嘴,啐了一口,“你倒有脸提?馨娘过世已有三年了吧,你此番入京,家中姬妾一个不带也就罢了,连恒儿,瑾儿,廉儿也不带,这说不过去吧。” 罗钦顺漫不经心地抬抬眼皮,“恒儿,瑾儿正在族学念书,廉儿自小体弱,能带哪个?至于姬妾,呵,不带,我还能落个清净。” 心知此间必有故事,但徐穆也只得打断。 “不瞒顺和兄,小弟此番是想向顺和兄打听诸番邦情况。” “番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