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正午时分,郭逵在西门城楼上看着李不弃率领六千多的部队出城的时候不由得百感交集。尤其是昨日那个陪同李不弃见他的行军参军,似乎是叫董任璋的,在出了城门之后回头向城头深深地凝视一眼然后决绝地回过头去,催马跟上队伍的情景,更让他心有触动。
这个人自然是知道李不弃的计划的,也定然知道这一行的风险,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他郭逵一向自视甚高,但是现在他承认这慷慨赴死的勇气,他实在是比不了这些他曾经看不起的文人。
保州的宋军天天出城,辽人游骑都习以为常了。今天见到宋军出来,他们立刻跑得远远的,只在远处观望。反正他们的任务就是监视保州的动静,一旦有什么事情,赶紧跑回去报告就是。保州这些宋军与别处的宋军不同,靠的近了难免倒霉,吃了几次亏之后,辽人游骑现在都已经学乖了。
由于高阳关那边已经出兵,因此一部分游骑往高阳关方向去骚扰宋军了,保州这边的游骑就显得有些单薄。但是今天李不弃依然不依不饶,派出了大队的骑兵去寻找辽人骑兵,似乎想要把辽人游骑扫荡干净。于是辽人的游骑就又被远远赶开。
当李不弃率军在保州城西十里转向北走到距离保州三十里的寨堡时,辽国游骑觉察到气氛不对,这才慌忙飞马禀报围困遂城的将领耶律真。
“宋人有多少?步骑兵几何?”耶律真精神一震,连忙问道。
“宋人骑兵有两三千人,还有几百辆车,却未见到有步兵。”那探马连忙报告。
“嗯?宋人这是要作什么?”耶律真皱了眉头。在他想来,就算是宋人的战车甚是厉害,可是你这么一点儿兵力明目张胆地出来作什么?
两日前,探马也是向他禀报说一支宋人骑兵从保州出来,向北前进了二十多里,看样子似乎是冲着遂城来的,他当时大喜,连忙布置把部队从遂城城下后撤,拉开距离,自己点集主力准备去迎战宋人。可是宋人从那个时候起就再没有前进过一步,在他走到半道时,宋人却撤退了。他倒是追上了宋人,可是宋人已经离城只有十几里,而且队形严整,他担心以自己不占绝对优势的兵力与宋军作战,保州的宋军主力再出援,他会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军撤回城中。
有了上次白白奔波的教训,这次他慎重了很多。因为就算中间只有十里地的距离,只要全是骑兵和车兵的宋军要走,单凭他手里这几千骑兵也根本无法留下宋军。所以这次他决定采取稳重之策,只是命令自己手下的骑兵进行集结严阵以待,然后命令信使去向耶律义先报告。
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辽人游骑不得不靠近些侦察,这下便遭到了数次伏击。而此时宋军又改变了方向,不少辽人游骑便被甩开。
台鲁答原本带领五个夜不收在宋军前方监视,但是宋军突然改变了方向,天色又黑了下来,他们便丢失了目标。他们只好藏在树林里等待宋军,宋军那么多人马又有车辆,凭他们的敏锐听力就算在黑夜中也能轻易发现宋军。但是左等宋军不来,右等宋军不来,他就觉察到情况不对了。
在找到另外几队夜不收商议之后,台鲁答他们就成扇面散开慢慢向前搜索,结果在前面的岔路口发现宋人已经转向西面。几个夜不收头领略一商议,派了个人回去报告耶律真,然后便转向西面搜索。在路上他们发现了被杀死的几队辽国夜不收的尸体,从现场情形来看,明显是中了埋伏。
几个夜不收首领都更加警惕起来,一个首领就说:“宋人可能还有埋伏,我们不可跟得太紧。我们只远远跟着就是。”
台鲁达是个很负责人的人,便说:“那样宋人可能会留下一些骑兵阻挡我们,主力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个刚才说话的头领斜睨了他一眼说:“西面有十多万大军,不知道有多少夜不收等着宋人呢。宋人若是一直往西走就会碰到他们,不用我们操心。我们只要小心宋人不要突然再回头就好。”
但是台鲁达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说:“我还是到前面去看看宋人到底往哪个方向去,不要误事。”
其他几个头领都不做声,明显是觉得台鲁达太小心谨慎了。这些宋军不满万人,难道他们会去进攻耶律义先率领的二十万大军不成?那不是脑子坏了嘛!
最主要还是此处靠近边境,宋人在这一带密植树木阻遏骑兵,好走的大道就这么几条,小道不是没有,但是大多树荫浓密,在夜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夜不收又不敢举火照明,要想夜间通过坑坑洼洼的小路绕行到宋人前面去那是很困难的。
见他们都不应声,台鲁达就知道指望不上他们,于是也不说什么,只带着自己手下的夜不收钻进了树林。
这小路果然不是好走的,宋人把凡是骑兵易于通行的地段都用稠密的树林分隔开来,不但看不远,也走不快,而且走着走着就绕懵了。习惯于在大草原上奔驰的台鲁达一路上小心翼翼,只能每次到达林间稀疏的农田才能凭借星星确定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