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溪又想起了梦境中那道瘦弱的黑色身影,那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树林里的模样,那靠在树干上喘息的声音,这些全都让他无比熟悉,是他下意识忽略了这个可能,
而且他给杨永思的孩子补课时间不短了,如果某天在路上遇到,他走近去给杨永思打招呼,杨永思不会防备他,甚至他可以找个理由把杨永思骗出去……
孟溪越想越是心慌,他抱住自己的头蹲在角落里,嘴里不断呢喃着:“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杀人的……”
殷星舒看孟溪身上浮现血污,房间里的温度开始降低,他搁下手中的玻璃杯,走到孟溪的面前,蹲下身,捏住孟溪的下巴,逼迫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
“孟溪,你当真没有一点杀人的念头?那怕是一瞬间?”
孟溪茫然的看着殷星舒的眼睛,那琥珀色的瞳仁在灯光下像琉璃一样闪耀着醉人的光泽,眉目间的温柔都成了包裹他心房的水,让孟溪不自觉的沉溺下去。
“我没有……”
孟溪的回答让殷星舒微微皱起了眉,眼神却越发的柔和,他看着孟溪,嘴里吐出的话语像包裹着蜜糖的毒药。
“那些因你无父无母而遭受的欺凌,因你贫寒穷困而流露的轻视,甚至于纯粹的、没有任何缘由的倾泻在你身上的恶意,你都不恨吗?”
殷星舒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上挑的尾音,仿佛情人间的低语,这一刻他成了孟溪唯一能依靠的人,让孟溪毫无保留的想要相信他,告诉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孟溪张了张嘴唇,喃喃的说到:“怎么可能没有怨恨?”
殷星舒勾了勾唇,心里想着果然如此,却听孟溪继续说到:“可是我有父亲一样关心我的院长,有会给我唱歌的弟弟妹妹们,有学校给我奖学金,有工作可以做,甚至……还有……还有学长你……”
孟溪偷瞄了一眼殷星舒,又开始脸红,最后做了一个总结陈词:“我已经满足了。”
殷星舒:“……”
殷星舒表情古怪的看着孟溪,像打量某种新物种,他没想到孟溪的心里竟然是这样想的,他见惯了太多的恶意,连那些生活美满幸福的人都会去嫉妒,去陷害,他以为遭受不公的人只会加倍的作恶,可孟溪是一个例外。
这例外让他觉得,或许这个世界,也不是全然都是黑色。
殷星舒松开手站起身,看到他起身离开,孟溪不由得伸手抓住殷星舒的手掌,等殷星舒回头看他,他又触电一般的松开了。
“学长,你,你相信我吗?”
殷星舒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孟溪,那双猫儿眼里闪烁着不安,仿佛殷星舒的一句话就能将他带进天堂,或是地狱。
这人可真是不长记性啊……被人骗过一次,丢了性命,为什么还会这样毫不保留的将伤害自己的机会交到别人手上呢?
殷星舒笑了,笑的比窗外初升的朝阳还要明媚,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当然。”
孟溪的眼睛一下红了,又开始哭。
“呜呜呜,学长,你对我真好。”
殷星舒:“???”
“……我出去走走,学长你不用等我吃饭了。”
孟溪捂着脸跑出了门,那样子就跟要抓他入洞房的小媳妇一样,看的殷星舒满脑袋黑线。
等到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人,殷星舒再次回到沙发上坐下,端起桌子上的热水,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你真的相信他?”嬴峯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殷星舒抿了一口水,挑了挑眉问到:“你说呢?”
“虚伪的人类。”
殷星舒浑不在意的笑了笑。“鬼王大人过誉了。”
嬴峯冷哼了一声没说话,他早就知道殷星舒是这样的人,谎言和伪装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杨永思确实是孟溪杀的,不过是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能够控制活人行动的东西,除了苗疆的巫蛊之术,就只有南洋的降头了吧?”
“孤曾经见过几个强大的巫师和蛊师,他们依靠蛊虫施法,手法颇为复杂,而且有距离限制,结束之后必须要将蛊虫收回,孟溪应该不是这种情况。”
“那就只剩下降头术了,我曾经听闻过一种降头术,倒是和丁彪那具尸体的情况颇为对应,唤作‘尸油降’,据说是用尸油和受术人的头发一起炼制,再配合生辰八字,就能成功下降,不过……”
殷星舒的手指敲了敲下巴,就算孟溪是被下降了,谭柏文就是给他下降的人,可是原因呢?这最根本的问题殷星舒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对了,杨永思。
殷星舒打开笔记本,在网页里输入了杨永思的信息,经过一番筛选后,很快找到了杨永思的身份信息,除掉一些无意义的企业家,慈善家头衔,杨永思最重要的一个头衔是宏阳集团的八位大股东之一,而宏阳集团的董事长就是谭柏文的父亲谭宏。
如果是商业方面的竞争,倒是可能会利用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段,如此杨永思的死不会跟谭家扯上丝毫关系,可是为什么要选择孟溪呢?因为孟溪和杨永思认识?
正在殷星舒思索之时,房间里的灯突然闪烁了几下,而后熄灭,黑暗中,温度开始下降,殷星舒听到了什么东西在地上爬动的声音,窸窸窣窣,速度很快。
一滴冰冷的液体从天花板坠落,落在殷星舒的眉心,殷星舒抬手摸了摸,又放到鼻尖嗅了嗅,是血。
下一秒,灯重新亮了起来,殷星舒抬眼望去,只见原本整洁的客厅里已经布满了血手印,房间里的温度低的出现雾气,还有一双恶意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后背上。
一只很强的鬼物,而且是奔着他来的,殷星舒立刻有了这样的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