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芳宫主殿。
水昭仪歪在贵妃榻上,听完岑女医的话,命身旁伺候的宫人将人扶了起来。
“岑女医。”只是说了三个字,水昭仪便柔柔弱弱地喘了喘气,贴身宫女连忙端茶捏肩,揉腿关怀,等水昭仪恢复点儿精神气了,才又继续道,“不是本宫不愿帮你,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为本宫尽心这么久,按理说,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该为你周旋一二,可你也知道,本宫病了。”
娇弱的美人说着话,咳嗽两声,宫女们又是一套端茶捏肩揉腿按摩。
不用等水昭仪再开口,岑女医也知道了她的答案,接来下水昭仪就会拿前几个月太子打了吴王而她被吓病了,至今还未治好皇上却半分都不关心她来诉苦了。
果不其然,便听水昭仪再开口时,已经带了点呜咽:“本宫虽是一宫之主,但这不过是些虚妄的名头,陛下已有一百三十七日未曾来过这景芳宫了,上一次来,还是因为皇后替太子向本宫致歉,陛下担心本宫为难她,为皇后娘娘撑腰而来。”
水昭仪说着说着自嘲地笑了:“陛下还是宁王时,本宫就为他生了吴王,至今已有十九载,吴王是他的庶长子,只比太子小三月,进宫看望自己的母亲都不得自由。”
“娘娘……”贴身宫女心疼地上前安抚水昭仪,水昭仪似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调整了下情绪,看向岑女医道:“本宫不是不想帮你,只是岑女医求错人了。”
岑女医为水昭仪看病多日,自是知道不少她的情况,水昭仪原是作为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嫁进的宁王府,后来皇后娘娘怀孕不久,水昭仪也怀了身孕,等孩子出生后,彼时还是宁王的今上便给昭仪提了位分,水昭仪做了水孺人。
今上登基后,这些后宫中的妃嫔也就按照资历一个个封了妃,不出意外,水昭仪本该位列四妃之一,但不知是不是皇后娘娘因当年水昭仪趁她怀孕时勾搭上今上而怀恨在心,刻意压了水昭仪的位分。
说到底,也是皇帝对水昭仪不上心,岑女医给水昭仪看病的这几个月,一次都未见皇帝来关心一下自家妃子的身体,本人没来,口头关心也更是没有。
妃子不受宠,吴王更是过得憋屈,都不用跟太子这种宠冠诸子的比,跟随便一个皇子比,他都是最不受皇帝关心的一个。
若不是曾见过吴王,看其眉眼之间与太子仿像,确实是兄弟没跑,岑女医都要怀疑吴王是捡来的了。
不过……也可能是她当时看太子时离得太远没看清楚,也说不准。
皇家的事情本就复杂莫测,还是知道的少一些比较好。
岑女医不免得宽慰水昭仪几句,告辞后刚出主殿,一正在院里摆弄花草的小宫女跑过来冲她福了福身子,问道:“岑女医这是要走了吗?”
岑女医打量了下小宫女,身着鸦青色襦裙,头挽垂髫,额间点着花钿,笑得跟朵花似的,好像有点眼熟。
小宫女自报家门道:“我是鹤儿呀。”
她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凑近小声道:“前几日鹤儿身体不适,还是您给我了药丸子吃呢。”
岑女医这才想起来,给鹤儿的还是师弟熬制的专治暑热用的药丸子。
一想起师弟,她心里又急了两分,现在可没时间在这里耽误,得先回太医院一趟,再去找苏令婉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去求皇后娘娘了。
“哦,是你啊,有事吗,我现在还有事,若没事的话,明日我给昭仪娘娘看病来时,你再说。”
鹤儿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岑女医道:“您先擦擦汗,我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您,给您药丸的师弟,是不是就是一月前才来的徐医师呀?”
岑女医擦汗的手一顿,愣愣地看了眼鹤儿:“你怎么知道……”
鹤儿笑道:“我在娘娘宫里不常出去,原来真的是他呀。”
她说着似是劫后余生般的拍了拍胸脯,“还好鹤儿命大。”
“你什么意思。”
鹤儿一脸笑眯眯道:“您还不知道吧,寿康宫的冯总管中毒了,就是吃的徐医师给的药丸子……”
岑女医脸色渐冷,将手帕摔进鹤儿怀中,冷声道:“事情真相尚且不明,你们怎能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可我听说太后娘娘很是生气,已经把徐医师关到了大理寺,明天就要砍头啦,”鹤儿把手帕拿起来嫌弃地扔到地上,挑眉笑道,“您该不会是在说太后娘娘错杀好人,在污人清白吧?”
“我没有!太后将人交于大理寺,本就存了查明真相的心思,你们这些人,师弟平日待你们有如亲人,他有难了,你们却在此幸灾乐祸,算我和师弟看错了人。”
岑女医瞪了眼鹤儿,心中气郁难消,只当是那日救了个白眼狼,也不想再与她多废话,转身走出景芳宫。
鹤儿听了岑女医的话却不生气,反而还笑意盈盈的,脚下踩着手帕碾了几下,让洒扫院子的粗使宫女一并扫了。
岑女医急的满头大汗,刚才那番话她说的很没有底气,在这皇城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她知道,重要的其实不是真相,而是太后的态度。
所以她才会急于想让太子帮忙,可如今,苏令婉没有令牌进不来,她又不敢直接去求太子,一时之间脑中混乱万分,不知该如何是好。
回到太医院时,天色已暗,她今夜不该她当值,戌时之后不能再于宫中逗留,她本是想跟人换值,多留宫中一段时辰,却不想,刚进院里,便遇见了东宫的传令太监。
“岑女医可算回来了,您这是去哪了,可令咱家好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