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破碎的婚姻,破碎的家庭,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可逃脱的牢笼。但是对乐然来说,那是她的枯井,她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逃离的人趴在井口朝她喊:“认命吧,你逃不出去的!”
空气像是一滩浑水,又脏又难缠,场面僵持了半分钟后......
乐然倒了一杯白酒,冲着夏锦华一口喝掉。
“啪”的一声,杯子砸在桌子上。
“妈,谢谢您,养育我,教导我,让我知道没有您,我就是个无家可归的废物!”
说完,乐然又倒了一杯,仰头喝掉。
“纪叔叔,谢谢您,为了我......伪装了这么多年!”
空气凝固了两秒后......
乐然朝着沈军夫妇点了一下头,笑着说:“对不起,沈叔叔,许阿姨,要麻烦你们送我妈和纪叔叔去车站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乐然起身就离开了。
“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夏锦华在乐然背后喊。
众人都安慰她。
乐然没回头,她怕回头对上母亲的眼神,她这辈子都原谅不了她。
——
街道空旷,人烟稀少。
乐然心脏就像失重了一样,坠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
回家的路上,乐然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沉重。
乐然哭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和着北城的春风,如刀刺在面颊。
即便是这样,乐然还是不敢觉得委屈。
从始至终,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这场暗无天日的岁月里,苟安残喘。
——
没等走到书香雅苑,姐姐乐影打来电话。
“喂?”,乐然用手掌擦了一下眼泪。
“乐然,我是姐姐。”
“嗯。”
“刚刚妈给我打电话了,哭了......”
乐然眼神空洞,望向前方。
“那有怎么样,你知道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哭过几次吗?明明我有爸有妈,可还是活的像个孤儿一样,甚至比孤儿还可悲......”
“.......”
“姐,你听过凌晨三点布谷鸟的叫声嘛?我听过......因为一个人睡,所以有关黑夜的事,我都清楚......”
“然然,我们的家庭就是这样,你不能要求你和正常人家的小孩一样......”
“......”
“然然,你和妈和纪叔叔打个电话,道个歉,就算为了妈......母女两个人,没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乐影朝着旁边的老公葛正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对电话里说:“然然,妈多疼你啊,你看,还特意回北城去看你,她最关心你了。她年纪大了,别让她寒心,好不好?”
乐然没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因为此刻的她,在别人眼里,就像在无理取闹。
沉默了了几秒,乐然不带感情地开口,“先挂了吧,姐,我还有事。”
“哎,然然......”
嘟嘟........
电话挂掉。
葛正提过来一个盒子朝乐影走过来,问:“乐然和妈怎么了?吵架了?”
乐影不耐烦地摆摆手,“都二十五了,还纠结小时候的事。一个人吃饭,睡觉的小孩多了是了,到她这怎么就事这么多!”
“哎,媳妇别气了!然然年纪还是小!”,葛正走过去,拍了拍手里的盒子,“这燕窝谁买的?”
乐影扫了一眼,“然然过年的时候寄过来的。”
葛正啧了啧嘴,“这得挺贵吧?”
乐影踢了葛正一脚,“瞧你那出息!乐然哪回送的东西不贵!”
葛正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将那盒燕窝收了起来。
——
这边,乐然刚回到家里,就收到了夏锦华的短信。
【然然,沈叔叔现在开车送我们去车站了。纪叔叔他喝多了,说点胡话,你为什么要在意呢?你作为一个晚辈,难道就不能退一步嘛?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呢?妈妈带着你嫁给纪叔叔,他本来就够委屈的了,现在发些牢骚,你就忍一下嘛!又不会少块肉!妈妈希望你想清楚后,可以主动和我们道个歉!】
乐然盯着消息,冷笑了几声,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在下坠,坠入无边的黑暗里。
所以,你们什么都没错,错的是我!
是我的存在,错了......
乐然看完将手机关机,扔到沙发上,径直走进了卧室,拉上窗帘,躺在床上,扯了被子,蒙在脸上。
今天太多人让她道歉了,乐然一时间都分不清,是不是真的是自己错了。
昏暗的房间,让乐然睡了起来,睡梦见,乐然恍惚回到了小时候。
独自在出租房的一个晚上,乐然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当晚饭后,就准备做作业,做着做着乐然突然听到门口有敲门声,乐然吓得不敢动。因为她知道,如果是夏锦华过来都是有钥匙的,不会敲门,而且也会提前和她打声招呼。
乐然蹑手蹑脚地拿起手机给夏锦华发消息:妈,有人敲门,你今天能过来吗?
不一会,夏锦华回了一条消息:过不去!可能谁敲错了,把门锁好,不用管!
无奈,乐然只能从厨房拿了一把刀,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好,人蒙在被子里,静静地听着敲门声,每敲一声,她都觉得神经绷的更紧了。乐然不记得敲门声响了多久,她只记得敲门声结束了,她也不敢出被窝,依旧蒙着被,浑身都出了汗,就那样,过了一晚上。
以往忘却的时光,如今却抽丝剥茧一般出现在乐然下午的梦境里,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地再被回忆起来,而这些却都是她痛苦的回忆。
......
一觉醒来,脖子上黏糊糊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乐然望向窗外,天,已经暗了。
乐然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乐然拿起沙发上的手机,开了机。
里面有乐影发来的几条微信,乐然没有去看,她知道姐姐想说什么,但她不想道歉。
乐然又翻了一眼微信,发现牧白发来一条消息。
【电话怎么关机了,在家吗?】
乐然刚想回消息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敲门。
是牧白。
牧白穿着一件黑色毛衣,头发似乎剪了一些,没有之前长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牧白站在门口,问乐然。
”中午。”,乐然将头上的毛巾搭在肩上,看向牧白,“怎么了嘛?”
牧白盯着乐然的眼睛看了一会,蹙起眉头,沉音问道:“眼睛怎么这么红?”
牧白将手里的保温瓶递了过来,轻声问:“早上给你的那瓶红糖姜汤你喝完了吗?”
乐然抬眼看着牧白,因为他三言两语的关心,一时间,所有的委屈又全都涌上心头。
她好想告诉牧白,今天发生了什么。
她想和她说,这个世界上,没人想要她,也没人爱她。
......
“怎么不说话?”,牧白伸手摸了摸乐然的额头,“不烫,是不是不舒服?”
乐然摇了摇头。
这一瞬间,她想抱抱牧白。
“牧白!”
“嗯?”,牧白语气十分耐心。
乐然往前挪了一小步,小声地请求:“我能抱抱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