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室外依旧是雨幕连天,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沙鸥拦下要去洗碗的弟弟,说:“放着我来吧,天气不好,今天你早点出门。”
“行吧。”沙雁还回房间换上一件厚外套,跟沙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开门前又回头对陆惟名说:“惟名哥我先上学去了啊,欢迎你常来做客。”
说完才出了门。
虽然相处只有短暂片刻,但是看得出,沙雁还行止之间的家教优良。
所以,这都是谁教的?
陆惟名坐在沙发上,看着沙鸥先把碗筷端进厨房,又安顿沙老爷子去房间午睡,最后又折回厨房里,开始洗碗。
陆惟名在淅沥沥响起的水声中微微出神。
沙鸥家中有爷爷,有弟弟,但唯独没有,父母。
这么说,之前纪峰口中的那些“传闻”是真的?
联想到沙鸥那份昼伏夜出的“工作”,陆惟名心中蓦然泛起一泓酸涩。
年迈的爷爷,年幼的弟弟,单调却异类的三口之家......他甚至没办法想象,如若传言不假,那沙鸥是如何在多年前就挑起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重担的?生活又是以怎么锋利尖锐的棱角,打磨雕琢出这样一个清冷桀骜的少年?
那些无数个咬牙硬撑过来的青葱岁月......很苦吧?
那是他未曾经历过的人生,他无法感同身受,却在这一刻,莫名感知到心酸与怜惜。
沙鸥洗好了碗,一出厨房,看到的就是陆惟名的蹙眉沉思状。
他打了个指响,将对方的注意力转移过来,问道:“粥喝多了,发呆消食呢?”
“啊,没有。”陆惟名走近他,忌惮于沙鸥的敏感,迅速整理好情绪,脱口问:“午睡吗?”
沙鸥:“......”
午睡是每天的必修课,但是和别人一起午睡,却是一道没做过的新颖题型。
但是下午要复习,晚上要打工,明天要考试......半晌,沙鸥才勉强挤出一个字:“睡。”
“那走着!”陆惟名站起来,胳膊一伸搭上沙鸥肩膀,眼见是成了习惯性动作,揽着人就往小卧室走,“听说下雨天和午睡更配哦!”
沙鸥:“......”
就这一点不见外,丝毫没拿自己当客人的做派......敢情刚才进门时,在我爷爷和我弟面前那副礼节周全的模样,都是即兴演出,临场发挥?
进了小卧室,陆惟名环顾一周,发现屋内陈设极为简介,一张双人床,一个靠墙衣柜,一张略大的写字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多余的装饰点缀。
沙鸥脱下校服衬衫,只穿里面一件纯白的无袖T恤,冲陆惟名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你睡里面。”
屋内没有开灯,窗外风雨如晦,小卧室里光线沉暗,少年白皙劲瘦的肩膀甫一暴露在视野中,陆惟名眼角莫名一跳,紧跟着居然有点心慌,他快速别开视线,故作镇定道:“为什么我睡里面,怕我睡觉不安分掉下去啊,不用,我睡觉挺老实的,我睡外面!”
“不是,一般都是沙雁还睡床里我睡外侧,习惯了。”沙鸥走到床边,弯腰去拿床头边上的薄被,白色T恤下,清瘦匀称的腰肌线条随着弯腰的动作而一览无余。
陆惟名只觉得自己中了邪,此时竟好似突然生出了一双隐形的透视眼,透过单薄的衣料,眼神都能描绘出对方精瘦流畅的腰身来。
操!菊花粥有毒吧!
沙鸥把薄被展开,回身刚要喊人,话到嘴边忽而一顿,沉默了两秒,有些疑惑道:“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陆惟名登时如临大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在这幽暗的房间内破土疯长,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喝了沙鸥的一锅粥,就成了这个德行。
“没事!”陆惟名狠狠揉了一把脸,试图给自己手动无物理降温,可这个理科白痴的体特生大概忘记了,摩擦即可生热。
“真没事?”沙鸥怀疑是他穿着短袖耍了半天彪,着凉发烧,脚下不由得走近两步,“脸红的不太正常,我家有温度计,你要不......”
“不用!”陆惟名迅速向后一撤,慌乱之下口不择言,“我这是热的!”
“......你热?”沙鸥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窗外阴寒湿冷的天气,随即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体质特殊,能根据天气自动变温行了吧!”陆惟名已是外强中干,两步绕过沙鸥,直接往床里侧一躺,“一寸光阴一寸金,快睡快睡!”说完拉起被子,翻身直接盖住了半张脸。
沙鸥不明所以,只觉得进了房间以后他就有点神经错乱,行事举止处处透露着怪异,不过时间的确不早了,他也不再耽误,把手机放在枕边,躺在了床外侧睡惯了的位置上。
闭眼前,他忽然想到什么,临时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家里只有两条薄被,你盖的那条是我的,不过被罩是新换的。”
他的本意是怕对方介意床品的新旧程度,如实告知后便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