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霓虹幽暗,光影暧昧,声浪人影错乱纠缠。
洪哥一目十行,核对完这次的酒水入库单,把本子往吧台里一扔,走到从下午就窝在休息位上的沙鸥旁边。
“喏。”洪哥递了根烟过来,打火机照亮半张脸,“你什么情况啊,在我这闭目眼神了大半天了,制服也不换,来客也不看,避难来了啊?”
沙鸥接过烟,意外地含在唇间,洪哥见状,顺手把打火机抛给了他。
沙鸥把烟点着,吸了一口,用朦胧烟雾掩盖表情,“抽完这根就换衣服上岗。”
洪哥干这行也快小半辈子了,那双火眼金睛也算阅人无数,一看沙鸥这副看似心里憋着劲儿的样子就乐了,“怎么着,少年失恋啊?”
沙鸥没什么意义的弯了下嘴角,瘦白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往烟灰缸里弹了一下,顺水推舟地回答:“算是吧,就快借酒浇愁了。”
“那你可够精细的啊。”陆哥笑道:“别人想浇愁还得花钱买醉,你往我这一坐,可是挣钱的买卖。”
沙鸥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八点了,一整天都混迹在嘈杂的音浪中,可心里却没有松快半分,或许,真的要喝点酒才能有点作用。
他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半麻的肩膀,“不说了,给你卖酒挣钱去。”
“混小子。”洪哥笑骂一句,“说得像你不拿提成似的。”
陆惟名几个人进了酒吧的门,在大厅找了个最为僻静的卡座,美其名曰包厢没意思,感受不到万丈红尘的烟火气息。
刚坐下,就有扎着领结的服务生拿着酒水单过来,躬身询问:“几位喝点什么?”
陆惟名接过单子,随手抛给周凌风:“你们点,我——”
话未说完,忽然梗住。
目光所及,五步之遥,一个穿着西装制服系着黑色领带的人影突然闯入视线之内。
陆惟名搭在沙发扶手上的那只手骤然握紧。
不远处的那个人,缓步从瑰丽变幻的灯光中走过来,剪裁得当的制服穿在身上,勾勒出清瘦修长的身姿,脸上那仿佛万年不变的霜雪之色在绮丽旖旎的灯影下,却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散漫慵懒。
陆惟名霍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看得旁边的人俱是一惊。
钢厂门卫?
操!用这话拿去骗鬼,鬼都不信!
结果他还不如个傻鬼耳根硬!
几个人搞不清状况,连旁边的服务生都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您......”
“那个人。”陆惟名一扬下巴,口气是少见的生硬,“他也是你们酒吧服务生?”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看见沙鸥转过身去后留下的一个背影。
周凌风他们几个认不出主角,但是服务生却一下就锁定了客人问的目标人物,轻声回答道:“哦,原来是服务生,现在是店里的推酒员。”
就这一句话,陆惟名的心头火突然就一蹦三尺高,轰的一声,莫明其妙地烧了起来,火苗直接窜到了天灵盖上。
他沉沉吐出一口胸腔浊气,声音里带着冰碴:“喊他过来,推荐一下。”
周凌风他们四个人看服务生从善如流地应了,走到那个人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说完,那个人迟缓地转过身来,往他们坐的位置上看了一眼。
再看重新坐下的陆惟名,与那人对视的眼神冷厉绝然,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就,好像随时都能冲过去干一架,还是打得惊天动地的那种。
沙鸥万万想不到居然能在这碰见熟人。
一中的学生虽然也有不着调的,但毕竟在学校有老师严防死守,出了校门还有家长户门紧闭,所以再出格的娱乐活动也无非就是KTV里唱个歌再喝点小啤酒到家了,谁能想到大半夜泡吧这种成.人活动?再说了,“Stone”在同行业里都算得上是高消场所,没有几个正常高中生会选择拿着零用钱来这种销金窟败家。
所以,他在这打工这么久,连杨光都不知道,行踪一直称得上隐秘无虞。
没想到,诸事不顺都赶在一起了,偏偏今天遇见了老街坊。
沙鸥暗自叹了口气,抬脚往陆惟名他们那桌走过去,越靠近,陆惟名脸上的阴霾之气越是清晰。
沙鸥站在卡座半弧形的钢化玻璃桌边上,垂眸半秒,问道:“你怎么......”
“这话该我问你。”
陆惟名语气中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狠劲,听得旁边的周凌风大感不妙,印象中,上次听他这个口吻说话,还是跟他爸吵得最凶的那一次。
这人谁啊,一上来身价就直逼陆惟名他爸。
“你们钢厂业务范围涉猎挺全面啊。”
沙鸥不欲和他在言语上纠缠过多,于是自动屏蔽了他语气中的暗讽揶揄,重新拿了一张酒水单过来,放在陆惟名面前,开门见山问道:“喝点什么?”
陆惟名强压着心里那把无名火,指了指旁边的位置:“你介绍,推什么喝什么。”
沙鸥清冷的目光扫过另一侧的几人,淡声问:“你们几位呢,喝点什么?”
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着实古怪,于是旁边的四个人十分有眼色地选择集体装傻打哈哈:“我们都行,听你的,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