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邱锦珞做王妃以来,和王爷和平时间最长的一次了。
喜悦了,自然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
因此谁都没发现,实际上邱锦珞是和方茹欣靠着走,方晟则略略缀后,看着她们母女二人。
方茹欣小声和邱锦珞说了什么,邱锦珞掩着嘴笑。
哪怕在方晟这个不太能注意到外貌的人而言,他的这个继妻也无疑是好看的。
他本来觉得这个人很好懂,但他现在,会觉得她的笑容很陌生。
是邱锦珞让他陌生。
陌生感是那次误会的原因,方晟虽然谨慎又爱脑补,但是他毕竟不想再来一次误会,
可为什么这种陌生却挥之不去。
似乎像换了个人。
但她发脾气直呼自己姓名的时候,又还是那个人。
真奇怪。
方晟正寻思的时候,却见邱锦珞忽然停了脚步,对着那边假山道:
“翠果儿?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假山后面藏着七八个人,竟然都是方文喻院中的。
邱锦珞顿时不高兴起来。
难道他们现在,依旧在对方文喻忽视吗?
但是别人这样还可能,翠果儿可是卫王妃从卫家带来的人呀。
翠果儿显然没想到会看见他们,当时就呆了。
“王爷,王妃……”
话音未落,就听见方文喻的院子里,传来了爆炸声。
众人顿时吓了一跳,方茹欣更是宛如小兔子一样躲在了邱锦珞的身后。
邱锦珞下意识地抱住她,心中想的是:
王爷呀,你的女儿绝对不适合征战沙场,请放她去做地理学家!
方晟久经沙场之辈,比所有人都冷静,立刻去看爆炸声传来的地方。
就看见个什么物件,急速地向他们的方向飞来。
难道是……
番邦刺客?
难道现在连刺客都用攻城车了?!
这怕不是刺客,而是番邦军队都打到京城了吧?
方晟心中大惊,奈何没有武器在身,那东西又近在眼前,立刻将妻女搂在怀中,以血肉之躯去挡那不明之物。
“咚”的一声闷响,东西重重砸在方晟的右肩膀上,落在地上后有什么东西洒了出来,大部分跟着那东西洒在了地上,一小部分泼在了方晟的身上。
竟是热汤。
砸的那一下本就重极,这热汤更厉害些,就方晟这等身上大小伤不少的,两下里夹击,也变了脸色。
肩膀都麻木了。
他忍着疼没吭声,只扶着肩膀问脸色铁青的邱锦珞:
“你没事儿吧?”
方茹欣是肯定有事的——小姑娘已经吓哭了。
呃……他的这个女儿,可能只适合画图,不适合上战场。
到了这时候,方王爷竟然意外和邱锦珞同此心了。
邱锦珞神色复杂地看了方晟一眼,而后又去看飞出来的东西长,着实生气了。
有个爱实验的熊儿子,是什么体验?
拆家的体验!
“少爷胡闹,你们竟然不知道拦着些?”邱锦珞一跺脚,对同样吓哭的翠果儿发了脾气,“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躲在假山后的仆妇们见伤了王爷,早就吓傻了,再听见邱锦珞发怒,通通跪下了。
“王爷饶命,王妃饶命,奴等……”
真没想到你们会这时候来呀。
众人欲哭无泪。
但这话可不敢说。
邱锦珞见她们这样,倒不好说什么了,只一跺脚往方文喻的院子里去。
榻绕过假山竹林,进到方文喻院子里的时候,除了院子中间放着的火炉之外,再没有人影。
“雁儿?雁儿!”邱锦珞急得心都往跌在海沟里。
“母亲?”
屋子后面,方文喻探出头来,显然没想到她会过来,语气还很疑惑。
邱锦珞一看他的样子,顿时气笑了。
此时的方科学家,一手拿着个盾牌,脸上戴着个只露两只眼睛的面罩,头上顶着个极不合适的头盔,歪歪扭扭的,要掉下来的那种。
脚边还放了个沙漏与西洋钟。
……起码没受伤。
起码知道让自己院子里的人躲出去。
邱锦珞气笑之余,又闹不清这孩子是听话还是不听话。
她怎么就忘记了,原作中的方文喻,可就是好几次差点儿拆了墨家的实践狂魔?
那次伸手摸壶嘴是正常的,今天更是寻常操作罢了。
“你在做什么呢?”她气冲冲地过去,一把抓住方文喻,恨得在他的背上轻拍了两下,又前后看看他,“伤到了没有?”
方文喻还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事,眼睛睁得圆圆的得意道:
“我有防护的。”
说着话,还将手中的盾牌举得高高的。
邱锦珞只觉得气闷。
院门外,方晟扶着肩膀走进来的时候,手中拎着那个容器,眉头是紧锁着的,看了一眼火炉又看看如此这古怪形象的方文喻,沉声问:
“你在做什么?”
方文喻没想到父亲会来,再看看他扶着肩膀的样子,幼小的心灵中有了些猜测,顿时怕了,只往邱锦珞背后躲。
他们父子之间,本就没有多少感情,又在这等情况下见面。
邱锦珞虽然生气,但见这氛围,又不好生气了。
毕竟两边,都是她的任务呀!
她挤出个笑容道:“雁儿就喜欢琢磨这些,以后不许这样了,伤到了你父亲,知道了?”
方文喻瘪着嘴,有些想哭。
“是我一句话引得他胡乱琢磨了……”邱锦珞想把事情揽在身上。
方晟并不看要当和事老的邱锦珞,而是绕过她,将那个已经走形的容器放在方文喻面前,问:
“这东西是做什么的?”
语气算不上和善,也算不上愤怒。
“就……就是气是力气的,所以我想试试……”方文喻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方晟皱起了眉头,他虽然没懂“气是有力气的”这话什么意思,但琢磨了一下这东西飞过来的样子,认真道:
“是火器一类?那自有□□可用,又何必……这东西从哪儿得来的?”
“铁匠铺,我让翠果儿的哥哥去帮我做的,就是个锅……”方文喻嘟囔着,“而且不是要做武器的,是力气。”
小孩子极认真地强调,可是又解释不明白,见父亲好像真的在问他,又不那么怕了,索性跑回了屋子,回头再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张纸:
“父王你看这个,就是力气。”
方晟展开图看了看,琢磨了很久。
方文喻神色很紧张。
邱锦珞扫了一眼图……
哦,大概是蒸汽机……吧?
方晟认真看了很久,才点点头:“这东西……着实有些意思。你的这个力气,能用在车马之上吗?”
“车马之上呀?”方文喻挠挠头,“说不定,可以吧。”
他是琢磨着用来打水的。
“若是能用在车马之上,于粮草一事,说不定是好事情。”方晟低声嘟囔着,抬手想去摸摸方文喻的头。
他伤在右肩,抬手的时候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便换了左手,赞扬道:
“你能这样用心,很好。你和你姐姐所行所想之事,于军事皆有益处,很好。”
“……???”
邱锦珞听见方晟的评论,心态终于爆炸了。
王爷,看不出你还是个战争狂人!
那是蒸汽机的雏形!
是科学!是造福人类进步的科学!
为了世界和平!
“方晟!方文喻!”邱锦珞叉着腰,大喊一声。
父子皆是一惊,疑惑地看着她。
方茹欣吓得哭声都咽了回去。
只见邱锦珞指着房间,怒道:
“方文喻,现在给,去把论语给我抄十……二十遍!翠果儿,把少爷的工具都送我那儿去,抄不完,不许他搞这些!”
方文喻的眼睛瞪大了:“可是论语一共……”
一万一千多字呢!
“再说我就让你抄史记。”邱锦珞威胁。
方文喻的小脸立刻垮了,看邱锦珞的眼神,完全是看大魔王的样子。
邱锦珞不去看他,而是怒视方晟:
“王爷的伤,难道不疼吗?”
“呃……疼……”
可是对于方晟而言,方文喻这极可能用于运送粮草的“力气”,的确更重要些。
但如今看邱锦珞的神色,哪怕迟钝如他,也知道后面的话不能说。
“那还不去赶紧找了大夫看,在这儿研究什么粮草?颖王沐休在家,被自己儿子伤得无法回营,说出去算什么呢?”
她发了脾气,转念一想他刚才救了自己,又觉得自己态度是糟了些,抬步就走。
“福儿也先回去,等下让大夫开些安神的药材。”
“……是。”
待邱锦珞走后,方茹欣才抹了眼泪,一戳方文喻的额头:
“你呀。”
方文喻知道今儿祸闯大了,嘟着嘴不敢犟,可是转念一样,又古怪地看着父母离开的方向,问:
“姐姐,父王和母亲……好像都不太一样了。”
方茹欣反问:“这样,不好吗?”
方文喻想了想,笑了。
“挺好的。”
真个儿是个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