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这个东西,刚刚收上来的时候水分多,味道寡淡。但放在地窖里存了这么久,虽然表皮微微发皱,看起来没那么好看,但内里水分减少,淀粉又都被水解转化成了糖分,就算生吃,味道也很好。
放在灶里烀出来,更是软糯香甜,扒开皮就能看到里面流淌着蜜一般的液体。
江黛顾不得烫,一边哈气一边小口咬着红薯,吃得十分满足。她虽然在很多选择上是个甜党,但其实并不喜欢太过甜腻的食物,但这烤地瓜的甜味,却难得的甜而不腻,让人吃了还想吃。
唐含说得对,这滋味,不是亲自吃到嘴里,你根本想象不到它能有多好吃!
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哪里想得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山村里,居然隐藏着这么多好吃的?要说每一样食物也没有多特别,外面不是没有,但这里的味道却格外令人赞叹。
江黛一开始以为是自己戴了滤镜,因为吃到了家的味道,所以给它打了高分。不过现在她已经渐渐意识到,其实只不过因为东西是真的好,再加上舍得分量。
当然,唐妈的手艺必然也是很好的。
所以虽然亲眼看到她将重新蒸热的豆腐捏碎打散,然后把剩下的猪血和剁碎的肥肉都揉进去,又团成一个个红色的豆腐团,江黛心理上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接受不了,但生理上,却已经开始期待起这个“血豆腐”的味道。
据唐含说,唐妈每年留四块豆腐做血豆腐,差不多能捏出十个左右的豆腐团,但是往往不等过年就已经被吃光了。
捏好的血豆腐用菜叶子裹住,就放在炉盘上烘烤。等到油和水分都烤出来,豆腐团不会散开,就能放到更高一些的地方,慢慢熏干。——为了应付各种年货,唐爸特意在炉子上方搭了个架子,现在上面还放着十几块烘得半干的豆腐块,唐含偶尔会“偷”一块下来,切了放在火上烤着吃。
江黛一个红薯吃完,又剥开一个,却只拿在手里,等唐妈忙完了,连忙递上。
唐妈洗了手,接过地瓜,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小江,你留在我家给我当女儿算了。”
“你已经有两个女儿了,还不知足呀?”江黛不由失笑。
唐妈叹气,“我这两个都是讨债鬼,哪有你贴心?”
江黛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半垂下眼,遮去眼底的情绪,语气也听不出来是认真还是说笑,“我才是真正的讨债鬼,真要了我当女儿,你肯定会后悔的。”
唐妈虽然不知道江黛家里具体的情况,但是来了这里这么多天,秦屿这个大男人,还隔三差五有亲戚打电话来,询问他现在在哪里,安不安全,物资够不够用之类,江黛却一个都没有,这很明显是不正常的。
听江黛这么一说,就知道其中只怕还有内情。
她不想勾起对方的伤心事,就故意笑着道,“那不能!你只要比唐含强一点,我就不会后悔。”
“喂!我真的是你亲生的吗?”唐含在一边抗议。
唐妈立刻说,“当然不是。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你是我捡回来的。”
唐含小的时候,正是计划生育最严的时代。虽然因为本地是少数民族地区,允许每家生两个,但是超生的状况还是屡禁不止。像唐家这样生了两个女儿就打住的很少,都拼着非要生个儿子出来。
唐含的同学里就有不少超生的,在当时,这是一件不太需要隐秘,但是又的确不方便大张旗鼓的事,所以对孩子们的说辞也是五花八门,什么赶集路上捡的,买小猪的时候顺手捎的,被鸟叼着送来的……
小孩子不懂事,只觉得别人的来历都是那么的“不凡”,而自己却是父母亲生的,实在是普普通通,一点都不特别。唐含当然不愿意相信,于是缠着唐妈,一定要她说出个别的来历。
唐妈被她纠缠得烦了,就随口说,是别人丢在家门口的。
小时候的唐含一度相信了这个谎言,自己偷偷哭了好几次。唐妈现在说起来,都还觉得特别好笑,“明明是自己不愿意相信是亲生的,真说了不是,又偷偷躲起来哭,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