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扬一想月光下吴攸那苍白的脸色,道:“你若是身体不适,便多休息两日,或者,你要如何收,我找几个忠心之人,叫他们前去便是。” 吴攸心想,难道他不舍得要赏给我的钱了?于是,她连忙道:“大将军,我承诺的事,自然会替大将军去办。” 两人一路说,一路走到了赵扬的书房附近,吴攸一眼看去,就见那书房门旁,袅袅娜娜,立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 吴攸心想,这还真是说美人,美人就到啊。 她生怕再对上赵玉那心怀叵测的目光,心里紧张起来,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大将军,今天我……我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若是明天我伤势没有恶化,我便要启程去收税了。” 她抬头道了声“再会”,转身往自己、也是赵扬休息的那个院子跑去。 ***** 赵玉第一眼看见赵扬,她就把这希望寄托在了赵扬的身上。赵扬手中大权在握,偏偏又长得年轻英俊,满是男子气概。赵玉看着他,觉得自己从前真是井底之蛙,为了一个有家有口的、年近四十的、文具公司的老总,把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实在是太不值了! 赵扬给她改了名字,把她认做了自己的妹妹,这对于赵玉来说,当然是一个打击。但是赵玉凭借自己在穿越前那种勇往无前的精神,很快就对自己的计划做出了调整。 她分析了一番从前失败的教训,觉得她的结局之所以这么悲惨,问题不是出在战略上,而是出在战术上。 她现在叫赵玉,这有什么关系呢?她才十五岁,就算很快就会被派到周曾身边一段时间,只要她能在那之前,让赵扬对她产生那么一点不一样的情愫,她早晚会回到赵扬身边的。而且,到那时候,说不定赵扬为了补偿她,还会对她更好一些。 尤其是,根据她的生活阅历,她觉得赵扬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冰冷。前几日她一直跟在赵扬身边学琴,她就发现,赵扬其实是一个挺心软的人——他身边服侍的人有时候犯了点错,只要好好求求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赵扬是不会发脾气的。 甚至有时候,还会好言安慰几句。 这就好办。 只不过,这几日之中,赵玉一直都没见着赵扬的身影,又被赵扬请来的人按在那里学些礼仪书画,心里怏怏不乐。她几次三番想来找赵扬学琴,却被赵扬的侍卫挡了回去,原以为赵扬事务繁忙,她多试几次,总能碰着个赵扬空闲的时候,谁知道这次远远一看,就看见吴攸和赵扬有说有笑,从园子那边走来。 赵玉目光一沉,刚想上前奚落吴攸两句,却见吴攸已经拔腿跑了,便在心里冷笑,想道:“吴攸啊吴哟,我早晚把你赶出这将军府去!” 赵扬到了屋门前,见赵玉等在那儿,瞧了她两眼,问道:“你深夜前来,有甚么事么?” 赵玉低低一拜,那领口处雪白的肌肤被两片薄纱半遮半掩,好似凝脂一般,若隐若现,她柔声道:“几日不见兄长,一是来请安问好,二是上次所学的曲子,有些忘记了的,还想让兄长再指点指点。” 赵扬刚想叫她明日再来,又转念一想,明日或许吴攸会去收税,他还要亲自去打点一番,况且吴攸不在时,他也得去看看吴攸的马。想着想着,他不觉展露了几分笑颜,对赵玉道:“你进来罢。” 赵玉以为赵扬被自己的魅力打动,不禁心中暗喜,紧跟在赵扬身后,走进了书房。 赵扬询问了赵玉几句她在府中的境况,又命人将自己的琴取来,待两人坐定了,赵扬想了半天,问赵玉道:“你可还记得,我上次教你的,是甚么曲子?” 赵玉不过是来和赵扬凑凑近乎,哪里还记得曲子?只不过,她没想到,连赵扬自己也忘记了,然而这种小事,那里难得倒她?她马上答道:“那曲子我总学不会,想来是不太适合,不如兄长教我一首短的,我也学得快些。” 赵玉深知在男子面前,不用显得自己太聪明伶俐,只要多捧捧他们就够了。果然,赵扬听了,道:“好,那我就另教你一首,这次,你可要多用点心思。” 又道:“周曾虽然自己不通音律,却爱附庸风雅,你多学些音律歌舞,宴席上能为他挣些面子,他自然对你青眼相加。” 赵玉认为自己就算是不会弹琴,也照样能把周曾哄的服服帖帖,正想先在赵扬这个合意的目标上施展一番手段,却听他已经“铮”的在琴上一拨,弹了起来。 赵玉虽不爱弹琴,但她到底是个跳芭蕾舞的,对音乐也有种职业的敏感。她听着赵扬这曲子开始含蓄婉转,渐渐的却有些眷恋缠绵之意,撩拨的她春心萌动,慢慢往赵扬身上靠了过去。 赵扬自顾弹着,很快就把身边的赵玉忘在了脑后,待一曲终了时,赵玉原以为赵扬会将她拥入怀中,温存一番,谁知道赵扬只是抬起手来,嘴角微挑,在自己眉间按了两下。 赵玉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开口问道:“兄长,这曲子比上一次的好听的多,叫什么名字?” 赵扬忽然发现赵玉还在,而且都快把自己从案旁挤下去了,他吓了一跳,脱口道:“大白……” 这边吴攸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回走着,快到院子的时候,赵扬的琴声从远处飘了过来。 那琴声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眷恋思慕,吴攸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赵玉站在赵扬书房门前那曼妙婀娜的身姿。 一想他俩现在说不定又在那里上演“君善抚琴我善舞”的剧目了,吴攸不屑的撇了撇嘴。 只不过,她把手放在屋门上要推开的时候,有些微微颤抖,推了两次,方才把门推开。 吴攸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那曲子却还在她耳边绕来绕去,让她一时无法入睡。 她坐起身来,翻出自己的小本子,在上面写了半天,把自己给赵扬讲的故事以及赵扬许诺给她的钱和赏赐都一一记下,以免日后赵扬赖账。 最后,她又翻到空白的一页,提笔在上面画了起来。画完之后,心情大为好转,将本子一合,爬回床上躺好,对着眼前的黑暗道:“赵扬啊赵扬,我就再替你做这一件事,然后呢,你是求凰还是求凤的,我可就都不管,也管不着啦!” ***** 第二天清晨,吴攸没去校场,而是早早的梳洗完毕,命人将自己要出府征税的事告诉赵扬。 赵扬也刚从校场归来,听闻吴攸要出发了,便来到吴攸屋中,问她道:“你要前往何处?” 吴攸拿出地图,指了两个地方。 这时徐先生也来了,他好奇道:“公子,你要先去常州?此州的税钱早已交足了。” 吴攸摇摇头,道:“大将军所辖各州,人丁、田亩、物产等等,相去甚远。我昨夜依次查看,见这常州土地不甚肥沃,人口稀薄,而该州的赋税,向来上缴的十分及时,也从不短少,便想先去看看,那刺史到底有什么本事。” 赵扬去自己屋里换下武服,换了身暗青色的常服,昂然走回吴攸屋内,道:“你有何需要,尽管说来。” 吴攸先拜了一拜,然后开口道:“大将军,此行之中,对那些官吏,无论是赏罚还是生杀,我可有处置的权力?若是将军不许……” 她本来想说,若是赵扬不许,她就不去了,谁知道赵扬毫不犹豫的把头一点,道:“好。” 吴攸松了口气,又道:“我要带些身手好的侍从,一队兵士,三四十人即可。另外,我要换一身光鲜些的衣袍——但不要太过招摇的。” 赵扬对他一名贴身侍从,交代了一番。然后,他解下腰间金丝袋,从中掏出一枚鱼符在吴攸眼前一晃,又放回袋子里,连袋子一起递到吴攸手里,道:“我封你为行军司马,凡事你可自行定夺。稍后会有人来供你差遣。” 最后,他目不转睛的看了吴攸一会儿,说了句:“路上……小心。”便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吴攸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见两个人高马大的将领带着数十名兵士,在院前列的整整齐齐。 那两人道:“我等乃是大将军的随身侍卫,今大将军特派我二人来,助大人行事。” 吴攸见这两人看上去勇猛的很,心里多了几分底气,忙道:“劳烦二位了。” 其中一人又道:“大将军怕大人不惯骑马,特地备了车轿。” 这时,有两名婢女,给吴攸送来了一身浅绯色的丝绸锦袍。吴攸回到屋里,在她们的服侍下换上了,虽然不甚合身,但终于也恢复了几分大晋公主的优雅。 吴攸把腰间绫带束紧了些,走出门去,两名侍卫再一看她,已从普通仆从,变成了个高贵的少年公子。 吴攸见门口马车已经到了,便对两人说了声:“走罢。”说完后将车帘一摆,抬腿迈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