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笨拙地做了个“OK”的手势。
柳仲珺:“???”
她欲仰天长笑,壮怀激烈。如果说三年一代沟的话,他们之间的代沟估计可以直通地心罢。
柳仲珺笑道:“对,正是如此。是我给忘了。”
陆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猜不透她笑意为何。只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什么问题——
她笑够了,觉得心底又怪痒。出版的大蛋糕像只小猫儿一样,一直在挠她。于是一狠心,轻咳了两声以缓解紧张,说道:
“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熟练的学着古人引用圣人的话,为自己辩解,“我观当今许多书生虽然刻苦,虽然有善其事的意志,但却没有适合的器物来辅助他们的学习……”她故意顿了顿。
“适合的器物?”
见陆谦上钩,反问了一句,她喜形于色,继续说道:“对。子又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再次引用孔圣人的话,因为这招对古人用当真是百用不厌,“我想他们缺的正是可以温故知新的器物。”
她又顿了顿,继续扯道:“上回胡玉向我抱怨先生讲课速度太快,他有时候抓不住点的时候,我就有所思考。今日收到你的批注,顿时大悟,书生们需要的正是此物!”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陆谦的反应,但却没有看到任何反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子再曰:‘君子成人之美’——”《论语》一共就那么多句话,她非常佩服古人找借口的水平,“所以,我就想借此机会,问问你……愿不愿意将这些书籍的批注出版成册,与天下书生共同分享?”
一。
二。
三。
陆谦脸上还是没有任何可以辨别的神情。
在这沉默中,柳仲珺想自己怕是不太能推己及人——因为现代高考教辅不要太多,利润也十分丰厚,所以她就没有多想。
而现在细细想来,也许在古代就真不一样。古代的书生幸幸苦苦读书数载,就为了科考一事。若是叫他们把自己的学习方法和资料共享,别人因此成绩超过他们怎么办?士农工商——士、农、工、商,这背后的利润是远远换不了缺席的仕途的。
然而,就当她以为对方要拒绝的时候,陆谦却说:“好。”
诶?
就这么简单?
柳仲珺愣住了。
而恰恰就这么简单,因为陆谦虽然竟然还说:“这个主意不错。我会想办法帮你联系雕版印刷厂的。”
当真?
柳仲珺不禁感叹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啊!当真是宰相肚里好撑船……”
是她之前错怪他小气了。她向天地忏悔道。
陆谦听到这句话后,表情却十分怪异。他顿了好久,才道:“不过——”
“不过?”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过,孔夫子的话不是叫你这般引用的。先生若是听了,怕又要气着。”
柳仲珺嘿嘿一笑,道:“勿以恶小而为之。以后不会了。”
*
时间掐得很准。关于出版的谈话刚刚结束,马车就徐徐停在了柳府门前。
一下马车,柳仲珺就看到两位姐姐,猫着腰正看向自己。那两双转动着的小眼睛,无不暗示着八卦的心理活动。
“方才那人,是陆家公子吗?”柳仲雅率先将心理活动转为语言文字。
“我看长得好生俊俏、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柳仲卿直接连用好几个词语打趣道。
过去的一个月里,她们已经摸透了妹妹的性格:只要不涉及到科考,一切好说。脾气好的要命。好到她们都后悔,之前为何太听娘亲的话,没有多和妹妹交流,错过这样一位有趣的人呢。
“是啊,”柳仲珺越是要作弄她,柳仲雅调侃得越欢,“我娘亲前些日子还和我说,这么好的一门亲事,竟然让三妹抢去了。可惜,可惜。”她话模仿得惟妙惟肖。
“我娘亲也是。”柳仲卿附和道,笑嘻嘻地打量着三妹,想看她怎么回复。
柳仲珺很想给两位姐姐很多爆栗,但她还是不忍心欺负自己养成的姐姐,于是曲线救国,问道:“3838?”
柳仲雅和柳仲卿齐齐哭嚎。
霎那间,柳仲卿也学着转移话题这一招,道:“三妹,刚才施师兄前脚刚走,叫我把铜板转交给你。”
这个话题非常成功地转移了柳仲珺的注意力,“刚走?”她问。
太不巧了,要不然《四书五经教材全解》出版的事情,今日可以解决一大半。
不过,收到铜板也为好事。她数着手中的铜钱,大约有一百枚。算了算,施娘起码又卖出了五十份——距离昨日她将九九乘法表给她,只有一日的时间。
润州“教育大市”实锤了。但想想这么多寒门书生参加科考,寄希望于这一战改变命运。而真正能完成闯关,到达殿堂之上的,又有多少人呢?
柳仲珺默默感叹一声,教辅资料只能解决燃眉之急。长远之计,还是要科教兴国,人才强国。让除了科考做官外,各行各业都欣欣向荣。
沉默间,她们已经钻入了偏院。
然而还没有聊上多久,柳仲珺耳朵一动——她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嘘——”
这个时间段,会是谁?
三位姑娘紧张了起来。
随后,脚步声渐渐接近了。
“三姑娘——三姑娘——”有人在喊她。但声音很小,小到她可以感受到此举的目的并不是喊她,而只是为了验证屋内有没有人。
疑问间,柳仲卿的脸色瞬间煞白。
“是我娘。”她小声惊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