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桢和温则对视半晌,直到沈信桢红着脸颊垂下头去,温则才轻笑一声,看她低垂着的脖颈,被花园里的地灯打亮,上面细细的绒毛隐约可见。 温则的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是夜空中的被星光围绕的旋涡,深邃而又引力,沈信桢做了很大的努力才别开眼,强迫自己回神,她感到很不自在,双手绞紧再绞紧。 “我、我想回去了……” 怎么办?她觉得自己生病了,尤其是心脏,怎么会跳的那么快呢! 温则立刻脱下风衣,动作熟练的披在她肩上,风衣还带着他的体温透过布料渗进她的皮肤,这样的温暖让沈信桢觉得很熟悉,好像曾经也有人怕她冷为她披上自己的外套一样。 温则望着天上的星星轻声说:“好不容易出来,就多待一会吧。” 沈信桢看着他侧脸,没由来的觉得温先生变了,可这变化沈信桢又说不出,只是觉得温先生对她更好了。 哦,之前也很好。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一直到夜风越来越凉的时候才回去准备睡觉。 沈信桢身体还虚弱,整天除了吃睡就是做一些康复训练,洗漱过后躺在床上也没有丝毫睡意,看看时间已经九点了。 这个时间太模棱两可,可以用来准备睡觉也可以……继续聊天吧? 沈信桢迟疑的起身,穿上拖鞋想出去想碰碰运气。 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石英表的秒针在移动。 她走到楼梯前,探着头想看二楼的情况时就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是居家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沈信桢顺着楼梯走上去,刚看到对面紧闭的房门,在她看不到的位置突然走出一个高大人影握住门把,沈信桢吓了一跳,短促的惊呼出声。 温则似乎也被吓到了,回头的眼神有些锐利,看清是沈信桢之后眼神又变得柔和起来。 沈信桢局促的站着,“温先生。” 温则笑了:“怎么也还没睡?” 沈信桢老老实实的回答:“睡不着。” “要来挑几本书催眠吗?” “啊?”沈信桢瞪大眼睛。 温则没再说什么,打开房门走进去。 沈信桢跟上去才发现这是温则的书房。 书房很大,里面有一种醇厚好闻的气息,或许是书的味道也可能是书架的木质味道,让人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温则把灯打开,头顶上的灯一盏一盏次第亮起,黑暗一点点缩小直至完全不见。 “喜欢什么类型的书?”温则问。 这段时间沈信桢一直在学礼仪和基本常识,在红嫂和专门请来的老师轮流教导下,原本懵懂稚气的沈信桢言行举止越来越像正常人,如果不和她对视或者问一些复杂的问题,基本不会发觉沈信桢的异常。 偶尔,温则也会忘记沈信桢的智力问题。 红嫂给沈信桢看的都是一些小学程度的书籍和是小人书,此时看着三面与墙壁齐高的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她只能依稀能认出几个字,哪里能看的下呢?于是她有些苦恼的摇摇头又问温则:“温先生喜欢什么样的书呢?” 温则闻言微微挑眉,别人做来是有些轻佻动作偏偏在他身上就是说不出的男性魅力。 沈信桢正找着自己能看懂的书,后背突然感到一阵温热,紧接着头顶就覆上一层阴影,她贴在书架上仰头去看,视线所及是温则居家服衣领和凸起的喉结。 这样的高度和距离……好像是把她拥在怀里一样。 沈信桢的脸有点发烫,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她感觉自己的手心有点潮湿了。 温则从高处拿下两本厚厚的书,与她拉开距离。 “还记得《浮士德》吗?”他问她。 沈信桢摇头,下一秒手里就被塞了一本。 “可以看看。” 手里的书厚重一本,封面有些旧了,里面的书页也有些微微泛黄,她翻了几页,指着上面的字说:“这个好奇怪。” 温则把书又接了过来,往后面翻了几页又递给沈信桢看,“后面是中文。” 沈信桢看了看,能认出几个字符来,艰难的看了一会才迟钝的发现了什么,抬头问:“那刚刚的是什么?” “德语。” “温先生为什么看的懂呢?” 温则拿着一本书,姿态有些慵懒的靠在书架上,视线停留在书页上,随口回答:“因为我在瑞士长大,那里语言比较杂,所以多少会一些。” 沈信桢望着满墙壁的外语书,轻轻的“啊”了一声,点点头,沉默了。 这是红嫂偷偷告诉她的秘诀:当你听不懂对方说的话的时候只需要点头就好,这样会看起来聪明一点。 沈信桢的视线在书上停留了没多久就开始转移到温则身上。她掩耳盗铃的把书抬起来挡住自己的脸,斜着眼睛做贼一样从头到脚的偷窥着温则,不知为何就想到今天刚刚学到的新词:“英俊。” 红嫂说:“英俊是形容男人长得帅的词。” 她问:“那帅是什么意思?” 红嫂额头两道黑线,不耐烦的说:“就像先生那样的,明白了吗?” 沈信桢恍然大悟,立刻融会贯通的造句:“温先生又帅又英俊!” 红嫂&王管家:“……”真是孺子可教也! 当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的时候,沈信桢反射性的抬头,视线刚好和温则交汇。 温则微微歪着头含笑打量她,沈信桢不明所以的疑惑看他。眼看着他脸上因为灯光照射而形成的一道光线顺着他弯腰的动作急速后退,直到他的脸凑近自己,沈信桢还呆呆看着那道退到他肩头的光。 他弯着腰保持与她同高的位置,英俊的脸离她越来越近,沈信桢脑袋空白一片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瞪大双眼,就在沈信桢闭上眼的同时,温则的手蹭过她的耳垂,拿下书架里的一本书。 “啪嗒”一声,沈信桢清晰的听到自己心里那根弦断掉的声音。 她低下头,试图掩藏自己发红的脸颊。 殊不知这一低头,那凝白如玉的后颈就毫不设防的完全舒展在温则眼前。 灯光下,女孩儿的皮肤白的细腻,上面一层细碎的绒毛都看的清晰,再往上,圆润的耳垂带着些微的粉色,无不昭示着主人此刻的羞赧和紧张。 温则喉头一紧,拿着书的手渐渐收紧,在这一瞬间里,他真想把那些可笑的自尊抛在脑后,只想绑住她的双手,将她圈在怀中,狠狠的欺负她到哭。 温则忍下心中的欲-念,直起腰,不再看她。 沈信桢手里的书都要被捏的弯折了,她急匆匆道了句“晚安”就落荒而逃似的跑下了楼。 温则抿紧嘴唇,神色莫测。 他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画册。 画册已经很旧,橙色的封面上有简体的马克笔涂鸦。 他小心翼翼的掀开。 如果沈信桢还在场,一定会愕然发现温则看的是一张花园设计的草图,草图的每一处都和这里的花园构造完全符合,而图纸最下方的署名是—— S.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