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马明远颓然靠在墙上,无力得垂下头,人心如此,军心如此,抵抗还有可能么?
同样感到沮丧的还有任玉山。
受到马明远影响,任团长真是想在南大营,与日军好好打一场,也不枉自己从军数十年,可是,手下的心思多了,他这个团长怕是掌握不住了。
别的不说,刚刚见脩长余,按照他的本心,压根就不想见这狗汉奸,可下面那些连长们嚷着见见,逼得他不得不放脩长余和日本人进来。接着,这些连长们又一窝蜂挤进团部,他任玉山还能把人都赶走不成?
罢了,罢了,任玉山无力的挥挥手,让人把脩长余带回来。
再见脩长余,任玉山讲明两件事,第一,671团绝非向日军投降,而是遵照军令退出南岭兵营,因此不会签署任何协议,第二,职责所在,671团临走时候,会将带不走的物资,以及营房全部炸毁。
若日军无法接受这两点,那就来战吧!
脩长余只求能活着脱身,顾不得看佐藤杰的脸色,忙不迭点头答应,拉着表情难看的佐藤杰就走。
能痛快拿下南岭兵营,已经帮了长谷部照俉大忙,无论什么条件都满口答应下来,若奉军没提条件,他才要心里打鼓,直接让手下准备下次进攻算了。
当脩长余再次过去南岭兵营,向任玉山报告这个“好消息”的功夫,大岛陆太郎走到长谷部照俉身旁,低语道:
“阁下,我部还能再战,孰若乘奉军退出兵营后……”
长谷部照俉看了眼大岛,明白这家伙是私心作祟,第4联队今天打得非常糟糕,若能将奉军671团彻底消灭,多少能挽回一些颜面来。
可是,长谷部照俉接到的命令是,不仅要在六个小时内攻陷南岭兵营,还要切实掌握住长春,结束长春地区战事。真以为奉军后撤的过程中,会对日军完全放心,一点防备都没有么?
一旦战斗出现波折,他可没有多余部队堵住奉军了,若让奉军闯入市区,甚至杀到日租界,到时掀起的乱子,谁来承担?
长谷部照俉柔声将这些顾虑告诉大岛陆太郎。
大岛急忙躬身道歉,长谷部照俉倒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私心么,谁没有,能理解,放奉军和平离开,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私心作祟。
当青天白日旗被缓缓降下,随之,日军的膏药旗在一片狼藉的南岭兵营中升起时,671团已经撤出几公里。
转身看到青天白日旗降下的一刻,明明前世长在红旗下,接受四十几年爱国熏陶的马明远,不知为何,就觉得两眼发酸,不自禁流下清泪。
泪水无法抑制的滚落,马明远也不去擦,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任由泪珠沾湿衣襟,渗入衣服上血污之中。
看到马明远的表情,任玉山也是心中无比难受,大手重重拍在他的肩头,嗓子发哑,不知怎么的,竟是剧烈咳嗽起来,过来好一会,才勉强止住:
“马老弟,下一步,你准备去哪里?要不,跟老哥走吧,反正我也要去吉城,你正好顺路……”
摆手打断了任玉山,马明远抬抬下巴,示意对方看过去:
“老哥,你的麻烦还没完呢。至于老弟我,在长春还有点产业,想先回去瞧瞧。”
任玉山闻言扭头一看,立时大为吃惊:
此时的671团竟分成两支队伍,人数较多的一方,是2营和3营,由两位营长张乐山与李辅臣率领,正与少数一方的万弘义对峙。
“怎么回事?”
任玉山大步过去,等着张乐山和李辅臣。
“团座,”
张乐山是这些人的首领,站出来,歉意道:
“弟兄们不想等外交谈判了,打鬼子随时随地,何必苦等上头下令?弟兄们商量了一下,就留在长春这嘎达了。别看小鬼子把弟兄们撵出来,弟兄们也不能让小鬼子好受!”
“你,你们……”
任玉山吃惊的看向2营和3营战士们,这些奉军士兵表情坚定,对集体“开小差”行为完全不放在心上。
嘴巴张了又张,最终任玉山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无力的挥挥手,垂头走向万弘义一方。
“团座……”
身后的张乐山突然双膝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对着任玉山“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团座,一路保重啊!”
“团座……”
呼啦,张乐山身后的奉军671团部分战士纷纷跪倒,学着张乐山的样子,对着任玉山磕了三个头,齐声道:
“团座,一路保重!”
任玉山无力的向前走去,他知道,这一别,怕是生死陌路,现在回头,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要冲过去狠狠抽张乐山几下:
你傻啊,傻啊,打鬼子,咋不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