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失火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在慕云嫣的脑袋炸响,等她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拔腿就往张府方向跑。远远便看见一团火焰烧着房屋,映亮了半片天空,火势并不大,赶来的人正在扑火,火势暂时得到了压制。 此时此刻,慕云嫣已经稍稍从接二连三的变故中缓过神来。先是魏妍的死,再是神秘黑衣人,再是张府起火,这之间好像早就计划好一般,慕云嫣隐约觉得,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欲将所有人都推向死亡。 她跑进张府,众人还在忙着救火,她想了想,还是冲了进去。一路不做停留地直奔张太守的书房。她直觉能在这里找到什么,因为这一起暗杀既然是林常青在暗中安排,那么就说明张太守手里一定有什么让他寝食难安的证据,所以,他不仅杀了张太守,还想将他藏在府里的证据一并毁灭,这一招果然狠毒。 只要她找到了证据,说不定会是最有利的武器。 她将书桌的屉子翻了一遍,从上到下,除了一些文案什么都没有。书柜里放着很多书,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找起,她便将所有书都扔到地上。这时,她发现一本书里夹着一张纸条,她忙抽出一看,眼底立即浮出欣喜。 等她收好纸条起身,却全然懵了。 明明进来时还不大的火势,此刻已经将整个房间包围起来,她看着整个房间被火光映得通明,这才幡然醒悟,她已经跳进一个圈套里了。是那个黑衣人,他早就猜到他会来张府,所以他刻意引开赤焰,为的就是让她死在这场火里…… 什么人,竟要如此费尽心机杀了她? 彼时屋里灌进了大量浓烟,容不得慕云嫣多想,她从裙摆撕了一条布带下来,用茶水沾湿捂住口鼻。本想从正门从出去,可现在门口已经完全被大火封死,她只能从后面找出口。 房间里的东西都已经燃烧起来,她一面躲开大火一面往后院方向走,却不料一路走过去看到的是成片的尸体。有一瞬间,她似乎感觉自己回到了十年前,大火席卷整片山林,她只能眼睁睁望着大火烧尽,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可抑制的心痛袭来,慕云嫣恍惚之间洗了一口浓烟,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脚下的步伐开始踉跄。 忽然一阵火风吹来,她只感觉到头顶一阵剧痛,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然后两眼一黑,身子软踏踏地倒下。 汹涌而肆虐的大火中,一个月华般的身影穿梭而活,他鹰隼般眼眸冰凉刺骨,脚下步子却快如风电。不多时他已经穿过长廊到达后院,见屋前倒在地上的白衣女子,他目光微闪,忙上前将她横抱起来。 慕云嫣已经昏迷不醒,额头有一处碗口大的伤疤,正不停地流血,导致她半张脸都沾满了鲜血,更显出她脸色透明的苍白。纪临风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是脚下加快了步伐。 一根夹带着火花的木头断裂落下,他稍不留神,再躲开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下他猛然转身,将慕云嫣护在怀中,任凭木头砸在背上。纪临风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空气中仿佛有皮肉烧焦的气味。他顾不上伤口,大步往前走,每一个动作都在牵扯他的伤口。 张府已经完全被火蛇吞并,从前门走已经行不通,纪临风便带着她飞出围墙。火中逃生后纪临风体力不支,脚步虚浮,倒下时却不忘记给慕云嫣当肉垫。虽受了重伤,他的神情却已经透着几分慵懒,好似根本不在意一般,简单地替慕云嫣止血,绑扎了额角的伤口。 耳边忽闻脚步声,纪临风抱着慕云嫣迅速藏进角落,只见林音樊面色沉沉地走来。纪临风心中思量片刻,将慕云嫣小心翼翼放在地上,而后发出一声怪响,等林音樊过来之时,他人已经没了踪影。 林音樊瞧见地上昏迷不醒的慕云嫣,目光一沉,忙上前将她抱起来。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得如白纸般透明,额角的布带被鲜血染红。他心中微微一疼,眼里掠过凌厉的寒光,加快速度往医馆的方向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是被头痛醒的。 睁开眼睛,她正被慕云嫣抱在怀里,鼻尖传来淡淡的皂角香气。她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林音樊,他闭着眼睛似乎在瞬间,本来就白皙的脸彼时显出一种不正常的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但依旧是那么秀逸俊美。 她在想一个问题。 她现在是在天堂吗?她记得自己刚才还在大火之中,被烧断的梁木砸到头,这种情况下,不死才不正常吧。但为什么她睁开眼睛能看到纪临风,是神仙听到她的心声,所以制造出来的幻境吗? 这样也好,在幻境里,她就不用再去纠结任何恩怨,专心躺在他怀里就好。 察觉到慕云嫣已经苏醒,林音樊睁开眸子,望着她漆黑明亮的眼睛,许久,眼底浮出一抹笑意,他宠溺地抚上她的脸颊,“你醒了。” “嗯。”慕云嫣盯着他的脸看,眼睛不曾眨一下,里面充满了好奇与打量,林音樊忍不住失笑,“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慕云嫣道,“我怕我一闭眼睛,你就消失了。” 不知为何,这句话说出来有些伤感,慕云嫣眼睛里不由蒙上一层水雾。 林音樊有些心疼地抱紧她,慕云嫣感受到他的温度,心忽然变得踏实,“还好,不是做梦,我没有死。” 活着的感觉真好。 林音樊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没事了。” 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离开他的怀抱坐到一旁,这才发觉他们正坐在一辆马车里,由于行驶的很稳,以至于她都没发觉。慕云嫣微微不解,“我们是回长安吗?” 林音樊道,“嗯。” 慕云嫣忽然笑了,“我睡了几天?” 林音樊望着她,垂下眸子,“七天。” “这么久!”慕云嫣惊愕地睁大眼睛。 她昏迷了七天!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没有。在情况危机的时候不容她细想,现在闲适时脑子才开始慢慢梳理起疑问来。 她想到那天晚上在牢房里,魏妍明明已经准备告诉她,可就在那个时候却被黑衣人阻止了,她想,这恐怕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 那黑衣人会是给她情毒的人吗?会是林常青派来的吗?慕云嫣想了想,林常青目前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应该不会是他派来刺杀的,否则她不会活到现在,但如果不是林常青派来的,那么黑衣人又是谁?为什么他手里会有情毒? 那场大火也极有可能是他放的,这样来说,他还是和林常青脱不了干系。 慕云嫣忽然想到什么,在身上摸了一番,却发现纸条不见了。她下意识地望向林音樊,心里有些不确定,但还是问出口,“我东西不见了,在你那里吗?” 林音樊摇摇头,“没有。” 林音樊无力地靠到车厢上,完了,证据没了。 虽然林音樊这么说,但很难不保证不是他拿的,那这样一来就麻烦了,如果失去了他的信任,今后要做什么就麻烦了。 但目前林音樊什么也没问 她,这说明了什么,也许是他不想翻脸,也许是那张纸条根本就没在他那里,不管怎么样,她要找个时机,试探他一番。 打定主意后慕云嫣稍稍放下心来,目光忽然瞥到林音樊手背上的伤痕,林音樊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拉了拉,盖住伤口。慕云嫣握住他的手,小心地将衣袖掀开,顿时心凉到了骨子里。 林音樊的整条手臂大面积烧伤,原本完美无瑕的皮肤此刻却呈现出颓败之色,血肉与血痂子全部黏黏糊糊的,简直触目惊心。难怪她已经受了重伤还能死里逃生,是他,他不顾生命危险救了她。心脏像是被人挖了一角,不可抑制地疼了起来,慕云嫣鼻子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她伸手想去触碰,可是又怕弄伤他,只能不停地掉着眼泪。 林音樊眸光波动,用另一只手替她拂去泪珠,轻声道,“别哭了,我不要紧。” 她干涩的喉咙咽下一口唾沫,“瑾哥哥,你疼吗?” 林音樊摇摇头,“不疼了,你再哭就疼。” 她专注而忧伤地望着他的手臂,愧疚道,“你这么漂亮的人儿,若是落下这样的疤痕便是瑕疵,等你的伤口好了,我让师兄帮你把伤疤去掉。” “无妨。”他笑吟吟地望着她,心中流过意味不明的情绪。 第二日回到长安,慕云嫣躺在久违的床上,身体与心理的疲惫都被激发出来,一睡就能睡上老半天。现在她是个十足病人,头几乎已经被绷带包成一个球,这副模样她自己看着都觉得好笑。 望着四周熟悉的物事,再想到在华洲经历的一切,那就像是一场噩梦一般,让人感到绝望,不过现在好了,回到长安,回到回春堂,一切都结束了。 慕云嫣眼底闪过一丝寒芒,也许不,只要她还没死,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可能还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夺去她的性命。 这种被人在暗中盯着的感觉,即便是想想也能惊出一身冷汗来。 蓦然想到什么,慕云嫣扬声道,“赤焰。” 一条黑影飞速从窗口闪进来,赤焰依旧是那张冷峻面孔,然而慕云嫣在此刻看来确实格外亲切。 是的,除了死亡以外,其他东西都是美好的。 赤焰道,“姑娘有何吩咐。” 慕云嫣只是想确认他还在不在身边而已,以求个心安,但她定然不会这么对他说,只是道,“把我们这次在华洲遇到的事跟纪临风说一遍。” 赤焰垂眸掩过眼底的情绪,“我已经把书信亲自送到他手里了。” 真是个忠诚的家伙。 “好吧。”慕云嫣闭上眼睛,赤焰一闪又没影了。有人敲门,慕云嫣随口道了句进来,顾延西便端着药走进来,他板着脸,道,“招呼都不打一声,怎么还知道回来,不直接死在那里比较好?” 慕云嫣坐起来拿起碗,咧嘴笑道,“师兄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下回我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顾延西的脸色乌云密布,慕云嫣心知说错话了,忙笑嘻嘻道,“绝对没有下次!” “快喝药。”他瞪着她,心中有一肚子火再也骂不出口。 慕云嫣一个劲地点头,手里却没有动作。顾延西岂会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她幼时生病便不喜吃药,师傅煮了汤药给她她都是要喝一半倒一半的。 刚平复下去的怒火又被激发,顾延西斥道,“快把药喝了!” 没办法,师兄生气起来可是要山崩地裂的,慕云嫣只能强忍着恶心喝药。顾延西看着她苦着脸将汤药一口一口喝掉,直到一滴不剩,才满意地将手里的冰糖扔给她。慕云嫣惊喜地捡起来含在嘴里,浓郁的苦涩立即消散不少。 顾延西收拾完药碗准备离开,慕云嫣忙喊住她,“师兄!” “又有什么事?”他有些不耐烦地问她。 慕云嫣心中思量片刻,小心翼翼道,“师兄,除了师傅,还有谁会调制情毒?” 顾延西眼底迅速闪过惊诧,但很快便被漫不经心的笑容掩饰过去,他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慕云嫣纯真地眨眨眼睛,“没有啊,随便问问。” “你早点休息。”说完,顾延西离开了房间,慕云嫣脸上笑意渐退,眼底只剩下复杂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