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完最后一块石砖的时候,所有人是麻木的,一脸的生无可恋。 天知道自从会御剑飞行后他们有多久没有这样正常地爬过楼梯了,还是这么长的楼梯…… 等到他们抬头伸手触到那层翻涌的云浪时,对尺宵剑的渴望才一点点从眼底扩散开来。 终于,终于到这一步了! 修士们纷纷拔|出自己的灵剑,朝着云浪就飞了上去,这次再没了无形吸力的束缚,他们很快就穿透了缎子样轻抚过肌肤的云浪,来到了所谓的尺宵剑的“领域”。 很空。 很大。 没有天也没有地,在他们到来之前,一丝人气也没有,宛若一个巨大的沉寂的墓地,不,墓地好歹还有些阴沉压抑的气氛,这里什么都没有。 空的让人心慌。 尺宵剑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了一千五百年。 不知怎么的,姜瞒突然很想抱抱尺宵剑。 修士们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彼此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以外,还多了几张面孔。 两方人马深情对望,还是道修先反应过来,喝道:“怎么是你们!” 魔修们:“怎么不能是我们?” 魏申一腔热血恨不能喷在他们的狗头上:“有我们在,你们休想夺得尺宵剑!” “这大话说得有些早吧。”魔修也是不甘示弱。 气氛一下子剑弩拔张起来,姜瞒避在人群后头,眯了眯眼睛,在一干魔修里没找到小尊主封琅。 正当思索着魔族这一诡异局面时,周围的空间突然剧烈地晃荡起来,无形间变成一只圆滚滚的包子,眨眼间将她封入其中。 然后瞬间展平,又恢复成原样。 因空间的快速转换,姜瞒头有些晕乎,看什么都带着重影,依稀间似乎瞧见一个白衣女子朝她飞过来,挽起来的发髻因她的急切而有些松垮。 等视野渐渐清晰起来时,她已经被一个人抱在了怀里,头顶上沉沉地搭着对方的下巴,嗓音因着那份欢喜而微微地发颤:“主人……” 姜瞒叹口气,习惯性地想像以前那般拍拍对方的背,柔声安慰一番,却发现双手都被她困在怀中,正作小鸟依人状靠在她的胸前。 姜瞒:…… 身高是硬伤,这破壳子。 “主人,我好想你。”尺宵剑丝毫没意识到不对劲,还蹭了蹭她的脑袋,放轻了声音道,“你不知道这一千五百年来有多少臭男人想来抢走我,说尽了花言巧语,耍尽了心机手段,不过最后都被我——” “你先松开我。”姜瞒不得已打断了她“炫耀功绩”般的诉说。 尺宵剑“啊”了一声,然后有些委屈兮兮地松开了,双手仍搭在她的肩上,两只极美的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她。 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姜瞒只想问一句:“你做什么变换成我的模样?” 她以为尺宵剑只是盗用了她的声音,却没想连模样都盗过去了。 难怪尺宵剑一伸手就可以将她牢牢地圈在怀里,尺宵尊身形秀颀修长,是与她现在这副身子完全不同的样子。 “我用着主人的模样和声音,这样每天照镜子或者说话时都好像主人在我身边。”尺宵语气轻松,似乎想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 姜瞒怔了一下,眼眶有些发痒地看着她,然后按着她的头,忽略那张自己用了上千年的脸,叹息般说道:“头低点。” 尺宵剑立马乖乖地低下头,还缩了缩肩膀,以方便她的主人抱住她。 姜瞒觉得眼前这个场景一定很好笑,但是她笑不出来,低低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尺宵。” 只这一句话,尺宵剑酸了鼻头,眼前漫上一层水雾。 “我回来了。”顿了顿,她低头看向怀中已经抖成个筛子一样的尺宵剑,说道,“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不。”尺宵剑说着,叉开两根手指把自己的嘴角往上挤,“主人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困兽袋里的暮暮弄出了一些动静:“阿瞒,我也要出来看看尺宵剑。” “这个声音?”尺宵剑讶异地看向她腰间的困兽袋。 姜瞒笑吟吟地将暮暮从袋中放出来,小小的骷髅顺着她的胳膊爬了上去,坐在了她的肩头,两只奶白的腿晃来晃去,骨头胳膊搭在大腿根上,冲尺宵剑道:“好久不见啊尺宵。” 尺宵剑瞪圆了眼睛道:“暮暮?你是暮暮吗?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从来带着微笑面具或是战斗中冷厉果决的尺宵尊露出这么生动的表情,本尊和小骷髅都有些晃眼。 “你……要不变回去吧。”姜瞒无奈笑道。 主人的每句话都是最高命令。尺宵剑打了个响指,身形瞬间从高挑变成了三寸丁,粉雕玉琢的面容,染着浅色红晕的脸颊,左右两个小揪,忽闪忽闪的眼睛仿佛能把人看化。 “这样顺眼多了。”暮暮拍拍胸脯。 尺宵剑仰头软软地问道:“主人,你怎么又回到修仙界了?这是仙身吗?还有,暮暮不是已经……陨落了吗?” 姜瞒道:“我回来,是为了复活暮暮他们。” “怎么复活?”尺宵剑奇道,从没听说魂识消逝的人还能被复活,主人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她竖起食指按在嘴唇中央,笑眼弯弯:“暂时保密。” 尺宵剑瘪嘴:“主人对我还遮三挡四的。” 她笑了笑。 “主人,我去把外面那些人都赶走吧,然后剩我们两个就可以进行认主仪式啦。”尺宵剑捞起袖子,活动活动脚腕,准备把那些碍事的人一一踹出去。 “好。” 暮暮凑近她耳边问道:“我还要回困兽袋吗?” “不必了。”姜瞒指指尺宵剑,“在它的‘领域’,你可以随心所欲,任意妄为。” 女孩叉着腰,得意地哼哼:“放心吧,他们看不见我们。” 只见她手上掐了个诀,她们周围封闭凝固的空间又波动起来,仿佛杯中清水被倒入了奔腾不息的河流中,一下子流动起来。 再次回到原先的空间后,姜瞒被眼前的场景弄得愣了一下。 道修和魔修不知什么时候打了起来,还打得热火朝天,法器灵符乱飞,满天的各色颜色乱飙,时不时地传来某位修士的惨叫声。 其中,慕仙君尤为惹眼。 他是唯一一个不参与混战的人。 他在到处找姜瞒。 目光沉沉,神情阴冷,是与那个蹙眉抿唇极度抠门偶尔小孩性子的慕仙君完全不一样的气场。 尺宵剑认得他,就是他在底下各种撩主人,不肯放弃。 鉴于他一直护着主人的表现,她决定对他的好感度从负数涨到零。 至于其他人。 尺宵剑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刚准备在“领域”内将他们踹出去,就见分散四处的魔修突然像是得到了什么号令一般匆匆地聚在了一起,摆了个非常邪气的阵法,纷纷竖起灵剑,顺着某种复杂的轨迹移动起来。 中间不动的“鬼面”巫戎大吼一声,握着剑从左肩顺着胳膊一直划到手背,其下手之狠,从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可见一斑。 他手上做着可怖的事情,面上神情却一派平静。 那些流出来的尚且温热的鲜血顺着无形的轨道分散成四十股飞到每个魔修的面前,然后凝成一个血球,停在他们的头顶。 道修们震惊不已,就连慕启琛也停下匆匆的身影,皱着眉望向他们。 这短暂的空隙很快被一个旋转的锋利的刀盘所刺破割裂。 是段宥的法器。 段宥冷着脸,气势强大地控制法器冲向魔修。 管他什么阵法,先破了再说! 那刀盘径直冲向一名最外围的魔修,本想直接割烂他的心脏,谁成想这个阵法有排外性,刀盘竟是停在了魔修的胸前,躁动地飞速旋转,就是迟迟割不进去。 段宥皱着眉头,气场成倍成倍地往上窜,靠她近些的人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右手一抬,刀盘接受命令往上飞去,想直接攻击那诡异的血球。 这次倒没有排斥,然而,刀盘一接触那血球,立刻就被腐蚀,别说割开血球了! 段宥当机立断撤回刀盘,望着上面的残缺,冷意翻滚在眸子里。 “他们在搅动‘领域’里的空间!”尺宵剑察觉到什么,惊叫起来。 姜瞒立刻沉下脸色。 这么明目张胆地搅动“领域”里的空间,一定会被尺宵剑察觉到,空间混乱顶多让她藏不了身,根本不能夺得她,更何况若是惹恼了她,在她的“领域”里会被虐的很惨很惨! 那魔族为什么这么做? 答案只有一个,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尺宵剑! 意识到这点的姜瞒立刻向尺宵问道:“在你的‘领域’内没法阻止他们吗?” 尺宵剑急道:“在空间不受控制产生波动的时候我就尝试去阻止他们,但是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竟毫无作用!” 能在尺宵剑的“领域”里而不被压制,只有一个办法。 姜瞒眸光闪了闪。 ——封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