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妃还是一样的清冷优雅啊。”殷祉明笑道，他从前向来不喜静妃这淡淡的样子和脾气，可上一次看见她竟为了初顺敏上殿开口，竟然多了几分兴趣。

“回圣上，”静妃安然道：“皇后娘娘雍容高贵，性格温婉，是圣上的良伴知己，臣妾无能。”

“也罢，时候不早了，明日朕要你去梦寒宫替朕办一件事情。”殷祉明也不刻意去亲近，只说了要她去梦寒宫。

“圣上怕是忘记了，”静妃的语气骤然变冷：“初顺敏挨了圣上那一顿骨鞭后就被扔进寒冰牢了，臣妾求见多次，仅得见她一面。”殷祉明是忘记了他曾下此令，还是根本就不是他把安儿关进去的呢。

“静妃，随朕即刻去苦刑堂。”殷祉明和她对视，二人都紧张了起来。

苦刑堂永远是个沉寂压抑的地方，特别是最近西邑动乱，被怀疑是乱党贼祸的人不断被扔了进来。就连那平日里凶神恶煞以折磨人为乐的陈嬷嬷也要腾不出空来照看前堂，帝妃二人进了苦刑堂，也并未惊动他人，静妃驾轻就熟地支开路过的小太监，二人轻轻走向寒冰牢。

“谁？”还未到跟前，牢里就传来了初顺敏甚是虚弱的声音，几分试探几分戒备。静妃加快了脚步，两旁牢里的犯人瞧见她身后的殷祉明，禁不住躁动起来。

“堂堂南魏的皇帝，也会来到这种腌臜地方。”

“圣上、圣上，臣冤枉”

殷祉明眯着眼，借着昏暗的烛光一间牢房一间牢房地查看过去，要么是苦苦哀求的臣子，要么是临死了还嘴硬的西邑探子，殷祉明止住静妃的脚步，让她在原地稍候，自己一路向前走向寒冰牢。

寒冰牢里静悄悄的，既没有哀嚎声，也没有铁链铮铮作响，殷祉明举着烛灯凑上前去，看见阴影里闪着一双满是不屑和怨恨的眼睛。

“圣上怎么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来这苦刑堂的地牢里？散心？”初顺敏扯出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也不起身跪拜，就算是打过招呼了。殷祉明皱着眉头，看见长长的铁链子拖在她身边，铁链锁着的手臂、胳膊伤痕累累，一时竟讲不出话。

“哦，原来圣上是来看笑话的，瞧瞧这陈嬷嬷和王掌事有没有好好干活，好好啊，折磨我。”初顺敏自说自话道：“罪臣替他们答了，陈嬷嬷的长针和辣椒盐水真不是吹的，王掌事的铁刺鞭也确实名不虚传，”她笑道，那表情仿佛是在数着几件珍奇的宝贝：“外头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不急这实际的十中之一呢，当然，要说咱们当朝第一鞭手，还得是圣上您呢。”她卷起破破烂烂的牢服，腰上和背上赫赫然全是伤痕，其中那几道骨鞭的痕迹仍旧渗着血迹，有一处伤痕显然是伤到了筋骨，初顺敏只能侧歪着躺在地上，黄黄的烛光把牢房铁栅栏的阴影印在她脏兮兮又血迹斑斑的脸上，仿佛一只阴郁的黄脸鬼。

“不是朕把你送进来的。”殷祉明心中五味杂陈，那日的鞭刑之后，他就把初顺敏一个人扔在大殿里头由着皇后处置，他原以为是自己恨透了初顺敏，交给她妹妹善后到还能保她一命。没想到，真正想要对初顺敏下了死手的，竟然是他平日里温婉可人、善解人意的云卿儿，那个连他责罚奴才都要忍不住落泪求情的云卿儿。

“是，圣上说的极是。”初顺敏挪动了身体，疼得皱紧眉头，额头渗出了汗，却还是不肯服软不肯求饶。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安儿”静妃在远处等着甚是心急，忍不住抗了圣令走进了寒冰牢。

“难道”初顺敏先是一喜，突然又觉得蹊跷：殷祉明怎么会突然来到苦刑堂，好像还是专程来找她的。她了解殷祉明，殷祉明不是个喜欢玩弄猎物和囚徒的人，她略略思索了一下：“朝中出了事？”一定是这样，不仅是出了事，而且必定是棘手的战事，殷祉明那么傲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丁点小事来找她这阶下囚还是他以为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那个。

“是西邑，”殷祉明倒是很高兴自己不用先开口讲出原因：“西邑要动苗山了。”他很清楚地看见初顺敏的瞳孔猛地缩紧，脸色比刚刚更加难看。

“苗山蛊寨”初顺敏声音颤抖，她仍记得那一年她为了拉拢苗山蛊师和楚阴的青倒马教付出的代价。

苗山寨的寨主阿骨勒是个性格多疑阴险狡诈的人。初顺敏的人一进了苗山寨的地界就莫名其妙染上各种恶疾，要么是中了瘴气，要么是身上长出恶疮，不日便溃烂而亡，明明白白地表示了敌意和不合作。初顺敏棋着险招：苗山楚地可不是这苗山蛊师一家独大，初顺敏单枪匹马先去了楚阴，拜访青倒马教教主。青倒马教的教主丛肆倒是和阿骨勒不同，丛肆虽不见客，却派出了自己的女儿少教主丛艾。

丛艾本来是被派来试探初顺敏的：毕竟是南魏年少成名的将军，若是被她丛艾迷惑了，可就不算个靠得住的了可要是这南魏将军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楚阴也想借着这么个机会和帝京套套近乎。

丛艾使得一手勾魂夺魄的巫冥琵琶，酒宴上演奏时，竟被初顺敏识破了计谋，楚阴甘拜下风，当夜就安排了人带着初顺敏潜入苗山寨。

初顺敏和丛肆都没想到的是，丛艾和阿骨勒是年少的挚交好友，二人自有一套通风报信的妙招，阿骨勒见丛肆逼着自己将南魏的将军放了进来，甚是不悦，可面上却不露出丝毫的痕迹。初顺敏没防备地喝下了苗山待客常有的茶酒，遭了苗山蛊师之首最“热烈的祝福。”

这“最热烈的祝福”便是丛艾和阿骨勒特意安排的好戏，丛艾早听说从前失传的那本巫冥乐功再帝京重现，她便串通了阿骨勒趁着这个机会，先以琵琶曲催乱初顺敏心智，再在茶酒里下了合神蛊操纵人的行动，如有违抗会被强行破蛊，后果的严重程度由音律师决定。寄几瞎编的。灵感来源哈利波特夺魂咒。

初顺敏被迫困在苗山寨足足一个月，丛艾的音律是按照对付男人的方法，对初顺敏起效甚微，这也加重了初顺敏的痛苦，被折磨到只剩下皮包骨，最后还是易水寒冒死从珍奇宝库盗来巫冥乐功才侥幸活下来，解蛊后的初顺敏却在苗山寨的水牢染上了寒疾。

丛艾意外地发现了初顺敏本是女儿身，想想这个与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甚至要年轻几岁的女孩子早早就披上了盔甲上阵杀敌，在真刀实枪的战场上流血。她忍不住去求阿骨勒联合苗楚二地同南魏对抗西邑。

初顺敏算是用自己的半条命，换回了对抗西邑的有力援军。这也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