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听得出她的疼惜与担忧,就笑了笑,带着撒娇的意味:“好啦严姐姐,我晓得你担心得紧,我喝还不行吗?对了,是谁救的我,大哥吗?”
毕竟她没水前看见了慕文烨飞奔而来。
严如茉摇了摇头,喂给她几匙汤药:“你也晓得我当时并未在场,不过后来我赶过去,看见你躺在个陌生男子的怀里,”她瞧了瞧冷秋的神色,继续道,“后来才听闻他是你新收的夫子兼侍卫,名为少昊的。据迟暮塘的下人说,这少昊当时倒是离得较远,可脚速倒是快,赶在文烨之前救下了你。”
冷秋怔忡片刻,然后点点头,有些武学功底的就是不一样…复而又缓缓服下一匙汤药。汤药虽苦,她却不像大哥那般娇气,在刀光剑影里存活下来的人,再苦也能捱得。
严如茉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眸光深远,笑了几声,眉梢眼角都显出愉悦。
“怎么了姐姐,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倒也没什么,”她用自己的绢子为冷秋拭了拭唇畔的药渍,浅浅扬着唇,“只不过你被少昊救起后,文烨也堪堪赶到池边。他接过刚到的安仲福手里的薄氅,就披在你身上,全程都未曾正眼瞧上那傅妃一眼。”
冷秋若有所思问:“那…你们…晓得我为何落水吗?”
“不是被傅妃推下池子的吗?”
她就瞠目结舌:“谁说的?”她明明记得那时周围并没有人,除了傅妃的一个贴身丫鬟。不过…丫鬟一般都是打小服侍自家主子的,想必也没有这么蠢,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叛主。
暮色微凉,风儿徐徐,对话间,殿内已点起了数支蜡烛与油灯,跳动的火苗在壁上映出被拉长的,活泼的影子来。
严如茉头戴着一顶看起来很是沉重的金镶玉钿花鸾凤和冠,她抻了抻许久未曾活动的胳膊,有些奇怪道:“文烨说的,他说是他亲眼所见。怎么了,秋儿,可是还有什么内情?”
冷秋就沉默了。新人刚刚入宫,同大哥暂不相熟也可以理解,但她未曾想到大哥竟如此相信她,如此偏心她。这便是她想包庇傅娘娘也不行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这般算是正式同她结下了梁子…也不晓得如何是好。
罢了,因果皆自惹。
“那傅妃娘娘可曾受罚?”冷秋斟酌问道。
“这倒并未,”严如茉道,清澈柔和的眸眼中却笃定起来,“文烨只道禁足,等候处置。不过,秋儿你信姐姐,哪怕陛下迫于她父家的权位不肯下罪于她,我也定不会放过她。伤害你的人,一个都不会好过。”
她再不是那个只懂得温柔退却的严姐姐了,她如今越来越有皇后的模样,这是件好事。
于是,冷秋静静看着她,半晌,微微一笑:“秋儿晓得,姐姐最疼秋儿了。”
头顶的帐幔随风轻动,身上的云被柔软精致,还时不时飘来一阵阵熟悉的沉水香。窗边的薄台上置着一个蓝墨色波纹的花瓶,插着一支粉色的木槿,一切都是如此幽静而美好。
“对了,”冷秋蓦然发问,“少昊呢?”然后她很快捕捉到严如茉神色里的一丝不自然,便蹙了蹙眉,又急急问了一遍。
严如茉便叹气:“原是不应让你晓得,但我也明白你一向护短,”顿了顿道,“文烨说他于大庭广众之下同你过分亲近,有损你的清誉,是以罚了他在御书房外跪着,直至子时。”
“可是…这,这是为何?”冷秋一把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不解道,“他只是为了救我啊。”
“我也不太理解,许是文烨过于忧心了,”严如茉眉目间叙了些愁意,重新将被子覆好,又关切地为她掖了掖,然后道,“我晓得你放心不下,便早早地叫了知书为他送了水,你无需挂心。当务之急,是要好好休息才是。”
冷秋就垂眸敛目,可也只是短短一时,然后就兀自拨开云被下了榻,站于平地如履穿之,又伸手从一旁屏风上摘下自己的青色大氅旋而着之。
“严姐姐,”冷秋向前走了几步,脚步略显虚浮,却仍是回头对她淡笑着讲话,“你是了解我的,他因我而受罚,我又怎能弃之不顾。”
言毕溶月色,夏夜如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