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引月走出机场,突然骤降的气温让她忍不住皱眉,才走了一个多礼拜,这座城市已经从秋风肃肃变成雨雪纷飞,一秒钟入冬的能力果然不假。 她吸了吸被冻得微红的鼻子,努力把脖子往大衣里面缩,这座城市哪儿都好,就是冬天太冷。 “更深露重,前方提行李的美女愿意跟我回家吗?我大财没有,但可以提供带暖气的汽车和房屋,外带冒热气的羊肉汤。” 苏引月正左右张望,听到声音不禁莞尔,她回头快步走向几米外笑得明媚温暖的靓丽女子,将手里的行李箱往对方手里一扔,不客气的刺道:“晚上给暖床吗?” “暖,而且是脱光了衣服帮您暖。”女孩的声音婉转低柔带着魅惑,“包您满意。” “夏小妞,你不带羞的,说这没羞没臊的话还自带高音喇叭。”苏引月双手握住夏弦的脸颊往中间挤出一个鬼脸,“脸又圆了啊。” 夏弦拉开她的手,微微挑眉:“呵呵,原来我们引月公主还会害羞。” “简直要羞死了,你看我这脸红的。”没想到夏弦会来接自己,苏引月有些兴奋,“不是说工作忙吗?怎么过来了?” “忙完了。” “这些天怎么样?” “老样子。”夏弦接过苏引月手中行李放到一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欢迎回来。” 感受到夏弦身上的冰冷,苏引月握住她的手,微微皱眉:“怎么穿这么少?” “刚刚下班的时候忘了拿外套,想着待在外面的时间又不长,就没回去拿。” 上了车,苏引月大刺刺的向后一靠,舒了口气:“这天气没有暖气简直活不下去。”她看夏弦隐隐有些黯然,料想她有心事,试探着问,“不开心?工作的原因?” “没有,天气不好,影响心情。” “真新鲜,是谁说的最喜欢冬天?” “那就是饿了影响心情,所以你现在什么都别问,尤其是跟工作有关的话题,先陪我大吃一顿。” “万分荣幸,为了你,别说吃饭,本公主三陪四陪卖身都可以,只是卖身的话你得给我找个帅的。” 吓,刚刚是谁在装小白? 两个人吃过饭,夏弦本想回家,苏引月却提议去酒吧坐会儿。 夏弦:“不是说冷得想死在被窝里嘛。” 苏引月:“你不懂,酒精如柴火,等到了酒吧我浑身的细胞都会沸腾。” 所以说大多数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心口不一的借口还顺溜得别人找不到理由反驳,夏弦摇头腹诽:“刚刚喝着老白干血液都没有一丝升温的迹象,待会儿呷啤酒品红酒能沸腾?恐怕是……” 两个人都不喜欢太闹,就选了一家没去过的音乐酒吧,没有DJ疯狂打碟,没有俊男靓女的劲歌热舞,只有驻唱歌手或客人在台上唱着自己喜欢的歌,或感伤或喜悦,有温婉如江南烟雨的情怀,也有声嘶力竭的疯狂。 “这地方还挺有情调。”苏引月左顾右盼,嘴里嘀嘀咕咕,“装饰摆设都蛮有品味,不知道老板是什么人。” “引月,你想家吗?” “不想,干嘛问这个?” 苏引月感到奇怪,记忆里她们从来没有讨论过这类话题,很多时候都默契的避开。 她看着夏弦,对方眼底那股感伤突然变得浓烈,沉默片刻,她又不咸不淡的答了一句:“有什么好想的?” 苏引月略微自嘲又明显不耐的样子,把夏弦喉咙里那句“真的一点不想?”硬生生憋回肚子里,她张了嘴又闭上,低头喝了一口啤酒。 苏引月是广州人,父亲是省级高官,标准的官二代白富美。只是她对于自己的身世嗤之以鼻,提起她那个风光无限的爹更是不屑一顾。用她的话说,她那个爹就是祖上积德,到他爹这一代刚好祖坟冒了青烟,于是出身贫苦山区恰巧有几分才华几分风流十分运气的遇到了她妈,娶了她妈的她爹就是加强版的凤凰男,靠着老丈人家族的力量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其实按照苏引月的说法,她那个爹并不是一朝得势就抛弃糟糠的陈世美,反而很重感情,婚后多年都一如当初,大概就应了那句俗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苏引月大概八岁的时候她母亲被查出乳腺癌,坚强如她母亲与病魔抗争了五年还是走了,她母亲以前是个白皙丰润的美人,可走的时候却痩得只剩一把骨头,脸上和手上的皮肤干瘪得如同六七十岁的老太婆。 苏引月跟她爹势同水火的分割线出现在她高二那年,她父亲毫无征兆的跟她说他要结婚了,并且不顾她的反对说结就结了,婚后一年就给她添了个弟弟。 从那时起苏引月不仅跟那那个爹形同陌生人,能说一句话绝不说两句,对家里“多余”的两个人更是当做阶级敌人一般的存在,抓到斗争的机会半个都不会放过。高考的时候她特意选了与她父亲希冀的相左的方向和专业,远远离开那个在她眼里“烂透”的家。 夏弦曾经委婉的劝过苏引月一次,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她立马火冒三丈,差点就把夏弦当卧底处理了。事后她跟夏弦郑重的道了歉,这个坚强的女汉子当时哭得稀里哗啦,把夏弦的眼圈都熏红了,但对家里的态度丝毫不改。虽然夏弦不太认可苏引月的做法,但那之后两个人都默契的不再提及。 只是有一年过年苏引月照例没有回家,她爸爸打了很多次电话都没有用,到最后甚至把机关了,那个除夕夜她醉在夏弦怀里,嘴里含含糊糊就重复一句话:“你说得对,我就是作,就是固执,就是道德绑架,我就看不得他们好……” 夏弦明白,其实苏引月不是作,她只是放不下躺在冰冷地下的母亲,看不得其别人代替她。 夏弦心里发酸发涩,无法言说的无力感让她感觉苦闷,她放下酒杯走到台上,跟表演的乐队借了吉他,坐下来自弹自唱: I've must been blind我一定已经迷茫了) Not to see you look away from me(怎没看见你远离我的视线) Whenever you say(无论何时你说:) you love me still(你还爱着我) I've must been crazy(我一定会疯狂的) Not to see you slip away from me(始终没注意到你的逃脱) Day after day there's a space to fill(久而久之空虚就会填满心间) And i 't find the words(而我也找不到什么理由) to make you fall in love with me again(能让你再爱我一回) And i 't find the strength to let you go oh oh(我也无力抗拒你的离去) And when it's all said and done(当所说的一切都做到时) you'll be the only one(你就是我的唯一了) Even if there's nothi for us to say(即使我们再也没有什么共同话语) As sure as the sun will rise (只要太阳还会升起) i ever say goodbye(我绝不会说再见) …… 她的声音很好听,清亮中带着一股湿润,软软的却不甜腻,尾音沙沙透着难以言喻的感伤,听在人耳朵里格外醉人,一曲终了大厅里响起掌声,有人要她再来一曲,夏弦笑着摆摆手,半鞠躬致意后走回座位。 “想家了?”这回开口的是苏引月,“再过十来天就是圣诞节了,真的想就回去看看。” 夏弦点点头,抿着嘴唇,一脸落寞:“还是算了,他不想见我,我也没脸见他。” 苏引月自然知道她口里的“他“指谁,知道是和自己一样的无解答案,也不再劝。 “哎,那你那个事有眉目了吗?”过了一会儿,苏引月又问。 夏弦自然知道她指什么,她无奈的摇头,有些泄气的样子,明显不愿意多说。作为最好的朋友,她可以和苏引月分享任何秘密,唯独在那件事上惜字如金。 其实她到凯风工作,甚至漂洋过海来到这座城市是有目的的。 这个目的被她当成秘密藏在心底。 秘密的名字叫萧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