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草屋。大夫眉头紧皱着为床上的老人搭脉,一旁站着一个清秀的小男孩屏息凝神地等候着。 许久,大夫才缓缓开口:“你爷爷的昏迷主要是由于鞭伤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这才引发的发热不退。” “我这里开一个方子,你按照方子去抓药,大部分药材都可以买到,只有金蝉草我没办法帮你了。” “大夫爷爷,请问金蝉草在哪里可以采呢?我可以去采的。” “金蝉草一般生长在高山上,城外的青峰山就上就有,我把它的样子画下来,你照着样子去采。” “谢谢大夫爷爷!我一定会采到的。” 青峰山是临梓城方圆十里之外最高的山峰之一,常年云雾缭绕,密林里布满了潮气,即便是晴朗的天气,山路也是泥泞的,由于山上潮湿,生长着不少的奇珍异草,却也因此常有野兽毒蛇出没,因而即便是采药人也不敢随意上山。 虞轻身上的湿衣还未完全干透,在山中寻了一个多时辰,只感觉身上刺骨的冷,虞轻搓搓胳膊,捏紧了手中的纸,继续寻找着,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虞轻定睛一看,前方竟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不过这条蛇似乎暂时还没有注意到她,虞轻想起上山前大夫对她说的话:“记住,山上毒物很多,如果你遇到了毒蛇,记得不要轻举妄动,慢慢往后退。”虞轻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一边紧紧盯着它,一边轻轻向后移动。由于太过专注,竟然没发现后面有个坡,退了几步便滚了下去。 虞轻滚下去的地方是个悬崖,还好被悬崖边生长出来的一棵小树挡住,这才没有直接滚下悬崖。虞轻小心翼翼地起身,感觉手上有些隐隐的刺痛,只怕是摔下来的时候被树枝划伤了,环顾四周,已经不见了毒蛇的踪影,只是手上有些隐隐的刺痛,应该摔下来的时候被划伤了。虞轻这才放下心来揉揉被撞疼了的脑袋,却赫然发现崖边有一株草和大夫描述的一样,正是她要找的金蝉草,而旁边还有一小片金蝉草。虞轻想着多摘一些,免得爷爷的药不够,于是连忙将外衣脱下,包了不少,又捆在腰上这才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去。 正当她准备起身离开之际,却听得一阵奇怪的声音,虞轻从地上拾起一根棍子,悄悄向声源地靠近。 虞轻向前走了一段,声音越来越清晰,直到走到一个山洞前,虞轻才听清是石头砸山壁的声音,却不像是动物发出的。 洞里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虞轻站在洞口,壮着胆子大声朝里面喊:“请问你是人吗?” 里面敲击山壁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敲击。 “如果你是人,不是蛇或者怪物的话,可以告诉我一下吗?” 里面的敲击声停下,然后是一颗石子扔出来。 虞轻思考了一下,继续对着山洞喊道:“你好,我是来山上采药的,你是不是不能说话啊?如果不能说话的话,请敲两下可以吗?” 里面果然响起了两下敲击声。 “你好,请问你需要帮助吗?我可以进来帮助你的,如果需要的话,请敲击两下。” 里面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是依然响起了两下敲击声。 虞轻捏紧手中的棍子,深呼吸一口气,小声地告诉自己“轻儿不怕,轻儿最勇敢了”,然后走进了黑暗中。 “你好,我叫轻儿,我是来给爷爷采药的,我会救你的,你不要怕哦。” “我娘说过,只有勇敢的孩子才会被大家喜欢的,所以轻儿一点也不怕,你也不要害怕,因为轻儿不害怕,就可以进来救你,然后你就不用担心拉!” “你怎么会在青峰山上啊?我是来给爷爷采药的,我爷爷病了,大夫爷爷说要金蝉草才可以,但是大夫爷爷那里没有,所以我就上山来给爷爷采药。你也是上山采药的嘛?轻儿可以帮你的哦!” 虞轻一边紧紧捏着木棍往黑暗深处走去,一边不停地说着话,不知是自己害怕,还是担心里面的人会害怕。黑暗里安静得虞轻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以及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里面偶尔也会传来一两下敲击声,似乎是在回应虞轻的话,虞轻每次听见里面的敲击声,心里的害怕就会少一分,到了后来,虞轻渐渐不那么害怕了,似乎听见这个敲击声,心里就会安心几分。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更深处的时候,敲击声越来越清晰,到后面,虞轻甚至能听见另一个呼吸声就在自己旁边。 “你在我旁边对不对?轻儿看不见你,你可以伸出手吗?”虞轻轻轻放下棍子,伸出自己的手沿着石壁触摸着,虞轻也听见另一双手在触摸石壁的声音,在黑暗中,只有两双手相互寻找的声音清晰可闻。 忽然间,虞轻感觉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自己的,和以前爹爹的手不一样,爹爹的手虽然也很温暖,但是这双手却给虞轻另一种安心。 “好奇怪,你的手好温暖啊,轻儿不怕了。”虞轻歪着头,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却仍旧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安慰地拍拍那双手的手背,“你也别害怕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 洞里很冷,黑暗中那人似乎感觉到了虞轻的瑟瑟发抖,将外衣脱下来,披在虞轻的身上,虞轻闻到一阵很好闻的味道,可即使有那人的衣服,虞轻仍旧感觉身体发冷,而且头脑的意识渐渐不清楚,头一歪,倒在了那人的肩上。 黑暗中那人感觉到身子一重,知道是虞轻倒在了自己身上,手熟练地撘在虞轻的脉门上,这才知道她中了蛇毒,应该有一阵了,如果不是因为山洞里寒冷,血液流动缓慢,她不可能坚持到现在才倒下。只是可惜他为了摘取鸢梦花,不小心被山洞里的蝙蝠袭击,自己身上也中了蝙蝠的毒,虽然强行运功把洞里的蝙蝠都消灭了,但是由于催动了内力,毒素流转加快,最终无法言语和行走,否则他早就离开了山洞。只是现在他们两人都无法行动,再在洞里待下去,空气会越来越稀薄,而且,这里什么也看不见,天若黑了,也不知还有什么变数,只怕迟早会死在这里,想他最后居然死在这样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山洞里,未免太憋屈。思考片刻,再考虑到虽然男女有别,可是眼前的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于是他在虞轻身上翻找着各种能用的东西。 那人一边翻找着,一边感叹着她一个小孩子上山,居然没带什么东西,甚至没有干粮,实在是不知道该夸她勇气可嘉,还是骂她胆大妄为。忽然,他摸到一个包袱,解开包袱的一刹那,一阵药草的香味飘出,那人闻到后,忍不住眼前一亮,下一刻,他抑制住自己欣喜的心情,继续在虞轻身上翻找着火折子,总算不负所望,找到了火折子,只是这里比较潮湿,那人费了好半天才总算燃起来。 那人将火折子放到包袱附近一看,果然是他要的景兰草,正可以解他的毒,景兰草和金蝉草本就长得十分相似,只是金蝉草是治发热感染的药材,青峰山上稍微留神就可以找到,而景兰草是解毒的良药,一般生长在悬崖边,很难找到,这小姑娘估计是把景兰草误认为金蝉草了,也是她的运气好,这样一种稀有的药材,她竟然找到了这样多。 确认过这的确是自己需要的景兰草,那人举起火折子细细打量了一下倒在自己怀里的人,只见虞轻紧紧地闭着眼睛,白皙的脸现在已经泛青,蛇毒已经开始蔓延,只是由于这里比较寒冷,所以蔓延得不快,而且根据他的观察,咬她的蛇毒素应该不是很重,只需要把毒放出来即可。那人找到虞轻身上被蛇咬的伤口,用随身带的小刀划开一个小口,将毒血放出,又取出一株景兰草,用石头敲碎,分为两份,一份自己服下,另一份又喂虞轻服下。 过了一会儿,那人只感觉自己的毒慢慢消退,运功将剩下的毒排出体外后,感觉自己可以行动了。虞轻的脸色也已经好多了,只是毒素还没完全消退,依然昏迷着。那人将虞轻抱起,快步离开了山洞,寻找了另一个可以遮风挡雨也比较安全的山洞,将虞轻放平。 那人细细打量着眼前安静睡着的虞轻,虞轻泛青的脸已经恢复了白皙,只是依然有些苍白,此时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她的脸明明很精致,皮肤也很细腻,不像是从小生长在贫苦人家的孩子,却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男孩衣服,与她的样子格格不入。在他看着虞轻的时候,虞轻忽然在睡梦中嘟囔着:“别怕,轻儿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也一定会把爷爷的药采到的”。 那人的思绪被虞轻的梦话打断,还以为她醒了,下一刻才发现她在说梦话,不禁回忆起刚才的情景,只觉得好笑。自己是为了采鸢梦花才来青峰山的,鸢梦花生长在山洞里,不可见光,谁知道自己一时大意被蝙蝠攻击了,这才被困在洞里。她来到在洞外问“是人吗”的时候,他差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野兽也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啊。而且,都不确定洞里是谁,什么情况,她居然就这样走进来说要帮助自己。进来的时候自己明明害怕得声音都在发抖,却还担心自己会害怕不停地安慰自己,也没想过返回去。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人,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 梦中的虞轻睡得并不安稳,爹娘曾经温柔的脸、展越的血、娘亲冷漠的面庞、爷爷的鞭伤不停地交织在虞轻的梦里,不过虞轻梦到最多的还是那双黑暗中温暖的大手,以及耳边温柔安慰她“别怕”的声音。 由于未清的毒素和体力的消耗,虞轻整整睡了一夜,那人在虞轻醒来前一刻,把虞轻包袱里的景兰草换成采来的真正的金蝉草,并放了一锭银两放在虞轻的包袱里,便离开了。 虞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另一个山洞里,身边空无一人,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个梦,虞轻检查了一下包袱,发现金蝉草还在,只是不知为何多了一锭银两,证明之前不是梦,只是那个人不知为何不见了。既然金蝉草采到了,虞轻急忙准备离开山洞,低头的时候,却发现了一枚玉佩,上面刻着奇怪的纹路,虞轻想应该是那个人留下的,以后有机会再还给他。把一切收拾好,虞轻便赶紧下山了。 回到草屋已经是傍晚,虞轻欣喜地呼唤着爷爷奔进草屋,可屋内爷爷睡着的地方除了凌乱的被子外,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