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就让轻儿再睡一会儿嘛,爹爹不会知道的,轻儿好累。”睡梦间,只听得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然后腰间传来一阵痛感。 “喂!醒醒了,这是我们的地盘,要睡去别的地儿睡去。” 虞轻睁开眼,只见得几个穿得脏兮兮的乞丐围着她指指点点,刚才腰间的痛感应该就是他们踢的。 “你们是谁啊?为什么踢我,好痛。”虞轻揉揉腰,小脸委屈地皱成了一团。 几个乞丐对视一眼,为首的乞丐嗤笑一声:“这话该我们问你吧,这是我们的地盘,你占了我们的地盘,还怪我们踢痛了你?” “我昨晚就在这里啊,明明没有人的,菩萨说了,我可以在这里睡的。”虞轻站起身来,理直气壮地回答,稚嫩的声音在几个乞丐听来有些可笑。 “菩萨说的?小姑娘,你说谎也要编个像一点的,要真有菩萨,你让她显灵把我们赶出去啊。走走走,别在这儿待着。”几个乞丐听到虞轻的话一阵哄笑,不耐烦地把虞轻连提带拽地赶出去。 “你们坏!你们是坏蛋!”虞轻紧紧地抱着包袱,却没法阻止自己被扔出去。 “大哥,你看她身上穿的衣服不差,还有他那个包袱,里面没准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旁边一个年纪稍小的乞丐小声说道。 为首的乞丐使了个眼色,几人便手脚迅速地扒下了虞轻的外衣,并把包袱抢了过来。 “你们坏蛋!”虞轻大哭着,使劲想护住怀里的包袱,可是依然失败,虞轻被毫不留情地扔出了破庙,而且看那几人的架势,大有如果虞轻敢再踏入一步,就再丢出来的样子。虞轻哭着走出一段距离,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 “轻儿轻儿你别饿啊,我们去找爹娘。轻儿不玩这个游戏了,轻儿想吃桂花糕。”虞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人渐渐多了起来。 街上不断有人吆喝着,包子的香味一阵一阵地传进虞轻的鼻子,虞轻摸着肚子,在一家包子铺旁站定:“大叔,我想吃包子。” “小姑娘,一个铜板一个,你要几个啊?”卖包子的老板看她衣服料子不错,亲切地问道。 “铜板是什么?”虞轻歪着头,一脸疑惑,“我好像没有。” “没钱?没钱你还吃什么包子,去前面虞府领救济粥吧!”听到虞轻的话,老板的脸色瞬间变了,开始赶人。 “大叔,我就要一个包子,展越会给你钱的。” “去去去,别耽搁我做生意。这年头,自己都养不活了,谁还当大善人啊!” 虞轻抿抿唇,继续顺着人群往前走,走了一会不知为啥人突然多了很多,到后来虞轻是被人潮推着往前走了。嘈杂间,虞轻似乎听见有人说施粥。 “不要着急,慢慢来,大家都有。我们夫人以后会经常在这里施粥的。大家不要着急。”人群前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然后就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夸赞声:“虞夫人真是个好人啊,可怜我们这些难民。” 虞轻被人群推挤到了前面,不知谁太过用力,虞轻一下子从人群里摔出来。 “哎呀!这是谁啊。怎么摔出来拉!” 虞轻撑撑手,爬了起来,抬起头,却发现面前尽是自己熟悉的面孔,像平日一样伸出手冲向那熟悉的身影:“娘!抱抱!轻儿不玩游戏了,轻儿饿。” 正在施粥的美妇人不过二十多岁,一身蓝色长裙,秀丽的长发绾妇人髻,只一支兰花玉簪插在头上,简单却又不显随意。 看见虞轻,那妇人的眼里满是震惊与欣喜,已不自觉地伸出手接住她,但只一瞬,却又平静地推开她。 “拦下她。”身旁的丫鬟玲珑跟了虞夫人多年,哪能不明白夫人的心意,迅速吩咐身旁的侍卫。 “这是哪儿来的难民,饿得娘都可以随便认了。”见虞轻被侍卫拉开,玲珑玩笑着对百姓道。 百姓也纷纷附和:“就是,虞夫人心善,我们可不能得寸进尺。”毕竟这样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和虞夫人的穿着相差太大,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不是真的,所以没有人当真,只认为这小丫头饿疯了。 侍卫把虞轻拉开后,虞夫人的脸色再没了温柔,面色冷冷地吩咐:“展越。” 展越从身后出来,单膝跪下:“夫人。” “你是怎么保护我的?任由一个丫头冲向我居然不加阻拦,如果她是刺客,你该当何罪?” “展越护卫不当,让刺客冲撞了夫人,自应领罪。” “既是如此,应该如何,你可知道?” “展越……明白。” 虞夫人看着展越,面无表情。 展越拔出剑,双手捧剑,单膝跪下:“展越多谢老爷和夫人多年的栽培,今日犯错,自当领罪,只是以后不能再继续保护夫人了。” 说完,挥剑自尽,鲜血撒在粥棚前,溅了虞轻一脸。原本大哭大闹的虞轻瞬间哑了声音,虞轻想叫喊,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铺天盖地的血腥味朝自己涌来,展越对自己说的话在自己的脑海里震耳欲聋。 他说:“千万不要回虞府。” 虞轻想挣开两个侍卫的钳制,可是全身却软得无法移动,只能听见那个曾经被自己叫做娘亲的人平静地说着:“玲珑,对付刺客,你应当知道怎么处置,我就不过问了。”说完,虞夫人踏着优雅的步子转身走回了府邸。 难民早已散尽,只剩下虞轻和几个侍卫,以及昨天还追着虞轻叫“小姐,慢点跑”的玲珑。 虞轻也早已不再挣扎,耳边只听见玲珑依旧好听的声音大声说着:“诸位,我们小姐近日染疾,正卧病在床,此人受人指使居然冒充我家小姐,实在是居心叵测,只怕是刺客,今日我便在此处置了。”然后看见侍卫听从玲珑的吩咐把剑插入自己的胸口。朦胧间,虞轻听见玲珑吩咐道:“你,把她扔到乱葬岗,让那些居心不良之人知道,不要对我们虞府有什么非分之想。” 一片黑暗中,只有展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千万……不要回虞府。” 虞府。 “玲珑,我好痛。你说轻儿痛吗?”虞夫人捂着胸口,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夫人,小姐的心脏在右边,没有几个人知道,那一剑不会要了小姐的命的。过几天我们宣布小姐病逝的消息,太后那边就不会有人知道小姐还活着。反倒是夫人您要保重身体啊,毕竟您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虞夫人含泪抚着肚子:“是啊,她还需要我。虞府还需要我,老爷还需要我。可是玲珑,为什么宁国的江山要我轻儿的命来保呢?” “因为我虞承非只有舍一个女儿,才能让太后知道我虞家的忠心,才能保住虞家上下。”虞承非推门而入,语气坚决不容置喙。 玲珑微一福身,退出房门。 “夫人,有舍才有得,如果我们不舍轻儿一条命,只会让虞家上下陪葬,包括我们还没出世的孩子。”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后,虞承非将哭泣的虞夫人拥在怀里,脸色一瞬间也苍老了很多。 “老爷,道理我都明白,虞府需要我们,这个孩子也需要我们,可是……轻儿还那么小,她也需要我们啊……” “好了夫人,如今幼帝初登帝位,我虞家虽在朝中势力不小,太后也动摇不得,但也正因此,我此时须得步步小心,任何一步行差踏错都会惹来杀身之祸。轻儿……就当我们从没生过这个女儿吧。”虞承非轻叹一口气,搂紧身边的女子,却再也无话。 “孩子,你醒啦?”虞轻醒的时候,传入耳中的第一个声音,苍老而又陌生。 “爷爷,你是谁啊?”虞轻挣扎着要起来,却又吃痛地摔下。 老人连忙接住虞轻:“可别乱动,你的伤口等会又要裂开了。” “先喝点水吧。”老人扶着她端过一碗水,便要喂她。 碗是破的,水却很清澈,顺着碗,虞轻打量着老人以及四周,老人的手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和皱纹,身上的衣服很旧,也很脏。老人的脸庞虽然十分苍老,眼神却是和善的。周围是一间破房子,,躺着许多人,虞轻躺在角落的一床破席上垫着几件破衣服,虽然仍旧有些不舒服,却已经比老人好多了。 “爷爷,你是谁啊?”喝了一口水后,虞轻感觉自己的嗓子才像是自己的了。 “我只是一个老叫花子,之前在施粥棚看到过你。”老人摸着她的头,叹了一口气,“孩子是最不会说谎的,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娘亲呢。说你是刺客,怎么会一把武器都不带呢。” “爷爷,那你是相信我了!”虞轻激动得拽紧了老人的衣服。 老人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牵扯到了伤口:“孩子,没有父母是忍心丢弃孩子的,只是大人的世界常常会有很多的无可奈何。你也是命苦,年纪小小就这般遭遇。” 虞轻听罢忍不住扑倒他怀里,大声哭了起来,好像所有的委屈突然有了一个发泄口。 老人拥住她,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你我今日也是有缘,孩子,你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有我老头子一口粥喝,就绝不会缺你。” 虞轻在老人怀里已是哭得说不出话,只拼命点头,生怕老人下一秒就反悔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