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国,昭安二十九年。
凉川姜府。
清苑。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连月的绵绵细雨终于如帷幕般掀去,天地间突然敞亮了起来。
盼望许久的阳光,从窗棂之际倾洒而入,像店里卖的那些上好的缎子一样,铺陈在干净的地面上,整间屋子洋溢出融融的暖意,我却昏昏沉沉,分毫提不起兴致。
我又挨板子了。
而行凶之人,正是那肥臀大脸,面目可憎的婆娘,库房管事,宋大娘。
“嘶……锦葵,”我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怏怏道,“药给夫人煎了吗?她可有好些?”
此时的锦葵正捏着一堆杂七杂八的狗皮膏药,翘着她的兰花指在我的背上涂涂抹抹。我便像一条案板上的鱼,煎熬而又干渴。
闻言,她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轻叹道:“小姐放心,夫人已服下药,歇下了。”
“只是,”她顿了顿,迟疑片刻,又道,“小姐千不该万不该,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行此偷盗之事……”
我把脸埋进被子里,回想起方才那场以惨烈告终的“库房行动”,一时间,又是一阵扼腕叹息。我忿忿道:“若不是那该死的门槛,我又怎会被那宋大娘当场逮住!”
再说了,若不是那婆娘平日里,对我们清苑的诉求总是装聋作哑、推三阻四,我又何至出此下策?
娘亲常年沉疴在身,如今更是病骨支离,弱不胜衣,库房却将府中那些个补药参丸,通通送去了三夫人的熹院。
三夫人入府最晚,虽不如二夫人得势,但如今有孕在身,那些个管事们,便三天两头跑去熹院,奴颜婢膝,好生狗腿!
想起娘亲消瘦得不成样子的身形,日益苍白的脸庞……不甘,愤怒,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些年来,每每这种时候,我总是在脑海里拼命地回想着娘亲一直以来的教诲,告诉自己,隐忍。
用嘉音的话来说便是:生活好难啊!
***
说起来,锦葵来到清苑还不足半月。锦葵之前,在这清苑中侍奉的,是与我一同长大的丫鬟——嘉音。
而嘉音那丫头在半月前的祭祀活动中,用她那形同狗爬的字留下书信,说要去投奔一位养猪发家的远房亲戚,末了还矫情地来了句“山长地远,各自珍重”。于是,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于人群混乱中悄然离去,府中派人全城上下搜了个底朝天,却终是以无果告终。
伤感了几日后,我便不再怪她。
如果可以,我也想像嘉音一样远远地离开这座府邸,和这里的一切彻底告别。
但我不可以。
我的娘亲深爱着我,深爱着这里,深爱着……我的父亲。
即使他莺莺燕燕娶之再娶;
即使她相思成疾他左拥右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