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言不敢再吭声了,方才便没有护主,世子爷只怕心里是生他的气了。
他也是无奈,从前便出过这样的事儿,他倒是一马当先地护着世子爷,结果王妃娘娘治不了世子,却实实在在能治得了他的,趁世子爷出府了,随便找个借口,正经狠狠地打了他一顿板子的,等世子爷回来知晓了自然雷霆大怒,却也对自己的母妃丝毫没辙。
一场闹剧此刻方才停歇,书言原以为要挨好一顿骂了,结果扫完地抬头一看,世子爷早就重新坐到书桌前,心平气和地继续画那张画了。
“世子爷,您不沐浴一下赶紧歇下吗?明日还要早起去书院的。”
元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对他的话不甚在意地:
“本世子方才被污了眼了,要画画美人儿,否则恐要郁结于心;只剩不多笔画了,待我画完了再去冲洗也不迟,你且退下吧,不用守着了。”
书言像得了大赦一般,赶紧应了,躬身退了出去,只留元憬一人。
大概一刻钟左右,他点上最后一抹朱砂于画中美人儿的唇上,便放下手中的毛笔,细细端详起来。
其实用时较短,而且没有本人在此,他功力不够,只靠想象如何都画不出其中真正神韵,只得五分形似。
眼睛看着,脑子里想着,元憬不知怎么思绪飘远,又想起白日里机缘巧合下,看到的辛夷的足踝。
他眼神慢慢怔愣起来,显然陷入心中所想无法自拔了,不多时眼尾便有些潮红,连带着脸颊和耳根处,都漾出了这个年纪的少年独有的嫩红。
平南王妃说的不错,这个年纪的男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自看过那般隐秘盛景,他只消一想起来,内心便觉无法自持,不敢深思,只怕要陷得更深。
元憬猛的回过神来,迅速地把手中的宣纸卷起,用缎带扎起,好声存放于身后的木架处;这才脚步略有些慌乱地走出屋子,朝着平日里沐浴的厢房而去。
余府,扶云苑。
余洛安方才在松竹的侍候下沐浴了,又换了一身干爽衣裳,现下却是精神不济,颇有些癔怔地坐在软榻上,又开始如前几日那般,捧着那个盒子出神。
松竹在一旁看着,只是心下微叹,他伺候公子不久,也并不清楚他那些前尘旧事,只是觉得惋惜,他心知公子是城府极深的人,眼瞅着他一步一步,爬到如今无数人艳羡的地位,近来却好似被什么琐事缠身,时不时便如此模样,再没了刚到余府时的意气风发。
松竹走过去,躬身向他道:
“公子,夜深寒凉,您还是早点儿去歇息吧,如此干坐在这里,烦心事也并不能解决的,不若休整好了,再仔细想想法子?”
他是个手脚粗笨的,也惯是没甚学问不怎么会说话,也并不知余洛安所困为何,仅是下意识劝慰罢了。
可余洛安听他最后一句,却忽然眼前一亮,像是想起什么来,他抬着头,脸上略有些期冀:
“松竹,我且问你,这世上万事都有法子可解,对吗?即便是从前犯的错,日后改正了,且加倍地偿还了,便没有执意不原谅的道理,对吗?”
松竹听了,微微皱起眉头,略有些迟疑地道:
“回公子的话,松竹眼皮子浅,并未见过多少人情世故,但照理说,您方才说的,应当是对的吧……”
余洛安此时根本没有深思他这话的不确定性,已然是一副醍醐灌顶之相,面上欣喜过望,垂下眼睑,低声呢喃:
“对,就是这样的,这世上人人都会犯错,生来便没有完美之人,如今我认了错,只消日后多加补偿,姐姐她惯来心软,她说的是气话,她不会不要我的,她不会……”
余洛安突然笑了起来,方才的颓靡一扫而光,像是终于在一片困境中柳暗花明,他又有了继续下去的渴望和动力。
等他日后大权在握,再求娶于她,讲明一切以后,辛夷自会体谅他的,届时他便可圆满,再不必像今日这般痛苦了。
想通了就好,余洛安迎着松竹的目光,从榻上下来,又把那个盒子珍重地放回到柜子里,转过身低声道:
“你先回去歇息吧,今晚不用守夜了。”
松竹恭恭敬敬地应了,退后几步,最后出去把门带上。
一切又归于寂静,余洛安躺下来,想着从前和辛夷在一起的日子,心头略得了些安慰,勉强有了些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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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尚书府内的奴仆便早早地晨起,准备好伺候主子的事务,陆陆续续忙碌起来了。
辛夷刚起便听霜叶传,说是周姨娘身边的丫鬟送来了她家主子亲手做的早膳,正在正厅侯着呢。
辛夷便赶紧梳洗一番,出去亲接了那食盒,赏了那小丫鬟些银两,打发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