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尔?”
千叶纱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乌黑的眼珠清透,被擦淡的血痕像嫣然的胭脂晕染在她眼尾,有种脆弱的惊艳。
费奥多尔帮她拧干浸湿的衣襟,轻轻抖开:“换吗?”
千叶纱犹豫地摇了摇头。
她站起身,面色纠结地说:“换了衣服中也只会更担心。”
费奥多尔笑着说道:“那倒也是,毕竟你的脸色看着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他的语调缓慢,听着温柔体贴。
千叶纱歪着头,露出带着狡黠的笑容:“你该不会是想和我动手吧?!”
她的表情生动活泼,像可爱的小狐狸,也像明媚灿烂的朝霞。
费奥多尔的眼神微微一颤。
他轻笑道:“怎么可能呢,刚才你的战斗我看得清楚,自然不会妄图挑衅‘横滨最强’。”
千叶纱摊开手:“这里又不是横滨。”
“是的,”费奥多尔领着她走进一家塌败残破的店铺,“这里是国际战场。”
这家店铺被战火波及,满目疮痍——炸裂的墙壁焦黑,砖石凌乱地散着,乌黑的血渍像凝固的疮疤,滚落的招财猫油彩斑驳,圆滚滚的猫瞳裂开,像一只诡异可怕的小怪物。
“小心点。”
费奥多尔伸手,握着千叶纱的手腕,引领着她跨过那些布满红锈的铁刺。
他扶起倒地的桌椅,擦干净,又从破烂柜子里拿出洗涤剂,倒一点在千叶纱衣服的血渍上。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又温柔。
“等溶解了,也就能洗干净了。”
千叶纱掏出手帕,一点点擦掉他手上的灰尘和洗涤剂:“这个牌子的洗涤剂我好像没见过。”
“店家自己做的,效果不错。”
千叶纱看着浸了水愈发乌黑的血渍一点点融化、浅淡,她的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夸赞道:“真厉害!”
“是啊,”费奥多尔看着脚边干涸的血渍,“可是这么厉害的人还是死了。”
千叶纱难得听到他这么直白的话语。她低声道:“抱歉。”
费奥多尔的疑惑如同镜花水月般飘渺虚幻:“千叶,你为什么要道歉呢?”
千叶纱:“因为我让我的朋友不开心了。”
“可你应该知道,我不开心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费奥多尔站起身,笑容染着点微薄的冷淡和讥诮,“异能力是祸患的源头,它滋生了欲/望,又被欲/望拨弄成死神的镰刀。”
他站在废墟中,薄薄的光尘萦绕着他修长的身体。绒帽耷拉下来,衬得他皮肤惨白,他紫红色的眼睛透落小片阴影显得越发深邃幽寂,像诡异的深潭。
他轻轻地笑着:“千叶,你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他们凌驾于生命之上,肆意屠戮,他们使战争成为不知魇足的巨兽……千叶,难道世界应该是这样的吗?”
千叶纱表情有点微妙:“费奥多尔,你是在追求和平吗?”
“和平”这个词跟被誉为“魔人”的费奥多尔着实有点不搭。
费奥多尔轻声说道:“异能是原罪,所以我们生而有罪。”
千叶纱皱着眉:“可是,费奥多尔,死亡是无法造就和平,希望才能。”
“即便没有异能,也有危险的武器,关键在于使用者,”千叶纱努力组织语言,她说得很慢,于是语调便显得柔软缱绻,像温柔哼唱的歌谣,“而且,费奥多尔,被大部分人反对的和平真的是和平吗?”
费奥多尔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像一只美丽的蝴蝶,蹁跹展翼,然后停息在千叶纱的眼睛里。
“那千叶,你追求的和平呢?”
“大概还很远吧,”千叶纱眉眼弯弯,“好在人类总能铭记伟大,并为之奋斗。”
……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费奥多尔注视着那双盈满笑意的眼睛,像是看到了一汪清澈灵动的溪水。他并不能被说服,但他的心确实为之轻颤——微微的震动从胸腔传至大脑,以至于他在满地血污中看到了一朵轻柔绽放的花,花瓣娇嫩嫣然,托着绚烂美丽的阳光。
——她是“罪”里诞生的“奇迹”。
费奥多尔握住她的手腕,领着她走到水池边,洗去她衣服上的血水。
洗完后,千叶纱的身上萦绕着淡淡的清香,像是盛夏的西瓜,清新鲜甜。
“还可以吗?”
“当然!”千叶纱抱了抱费奥多尔,“谢谢你,费奥多尔。”
她转身离开。
腾空的背影纤弱美丽。
费奥多尔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被光吞噬,璀璨明亮的阳光刺入眼瞳,泛起难熬的疼痛。
“真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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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服实在耽误了太长时间,千叶纱匆匆赶回来时,天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