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个词形容陆其樾的房子,最合适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外墙漆得干干净净,一穿过玄关,满眼的家具旧的旧坏的坏,还有各种打折促销囤积的食品,像误入回收中心一样。
已经入夏,爱干净的林垚担心过期食物招虫,里里外外打扫了两天,勉强让屋子焕然一新。
清理工作过于频繁,老化的水龙头最先撑不住,当林垚最后一次拨动开关时,生锈的金属手柄从中间折断,霎时水柱冲天,失控的水流撞上天花板又反射回来,整个屋子像水帘洞似的,把林垚浇了个透心凉。
好不容易转动阀门关闭喷水,就听当啷一声响,断开的管道把瓷砖砸出裂纹,更加汹涌的水流淹到了脚面,林垚急中生智用洗发露瓶子堵住管道,这才阻止一场水灾。
忍无可忍的林垚未向陆其樾报备,找人上门维修。
陆其樾见林垚带陌生人进屋,出于好奇跟了过去,就听到维修工人说卫生间换管道报价两千,一个没忍住惊呼道:“换节管子要这么多钱,你不如去抢/劫!”
维修工刚要解释材料费和人工费的分配,林垚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先到客厅等待,然后拉着陆其樾到卫生间中央,突然抽出那个洗发露瓶子,眼看着喷出来的水把陆其樾从头到脚打湿,才重新堵住水管。
陆其樾拿起毛巾抽他:“臭小子造反啊!”
林垚挨了一下,面不改色心不跳:“不亲身感受你怎么能同意掏钱。”
陆其樾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我有张没过期的健身卡,你以后到那里洗澡,洗手去厨房。”
林垚气得抓乱了头发:“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啊!那五十万你要带进棺材里吗?”
陆其樾脊背一沉,唉声叹气道:“哪还有五十万,都花光了。”
林垚不信,陆其樾便把交易记录给他看,醒目的红色减号后带着一串数字0,那五十万确实是一次性转走的,账户上还剩下几百块。
“你借高利贷了,还是欠赌债啊?!”
林垚惊得下巴都快合不拢,不过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答案。
放弃修理水管,陆其樾让林垚买了些零食,两人驱车前往区立医院,
从停车场上到顶层,林垚发现一路上有不下十个人同老板打招呼,不仅是医护人员还有一些来拿药的病人,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
陆其樾在一间特护病房门口停下脚步,轻声敲门,很快有护士过来,一见到他便笑着迎接:“阿樾来了。”
陆其樾表现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乖巧又阳光,满面笑容:“今天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
说着,他把刚买的水果和零食交给护士,护士却不肯接:“说了多少次小绯不能吃这些,你还买。”
陆其樾拉过护士纤细的腕子,把购物袋交到她手上:“这是给你的,一直悉心照顾小绯实在太辛苦了。”
“这次我收了,下不为例。”
“遵命。”陆其樾食指和中指放在太阳穴上朝前一挥,顺便朝小护士眨眼,惹得人家脸颊发烫。
“哥,你来了!”屋内传来小女孩甜美又虚弱的呼唤,陆其樾绕开护士快步走进病房。
林垚跟在陆其樾身后,就见偌大的病床上躺着个小女孩,皮肤苍白如纸,因为过于消瘦而显得锁骨突出,垂在肩上的长发没有光泽,仿佛一阵风刮过便能将她吹散了架。她的瞳孔一片灰白,再加上胡乱挥舞双手却始终碰不到目标的怪异行为,林垚断定她有眼疾。
陆其樾坐到床边握住女孩的手:“小绯想不想我?”
“想。”小女孩甜甜笑着,轻浅的小酒窝分外可爱。
“陆哥,这位是?”
陆其樾扶小女孩坐起来,在她背后放了块靠枕:“是我妹妹,陆绯然。”
“哥你的朋友来了?”陆绯然循着林垚出声的方向点点头,乖巧得像个精致又易碎的瓷娃娃,让人心生怜爱。
林垚知道她看不见,还是礼貌性地回了个微笑:“你好,我是陆哥的助理,我叫林垚。”
“林哥哥。”陆绯然朝林垚伸出手,“今后可要辛苦你了。”
林垚和陆其樾在进病房前做过全身消毒,恐怕这女孩的免疫力也有缺陷,林垚不确定应不应该碰她,直到陆其樾冲他点头,林垚才放心和她握了手。掌中的小手冰冰凉凉,瘦得几乎皮包骨头,再看着那张天真烂漫的笑脸,林垚渐渐明白了陆其樾省吃俭用的原因。
“不辛苦,是我应该做的。”
陆其樾指着沙发让林垚等他一会儿,林垚痛快答应,闲来无事把屋子转了个遍,这里说是病房,却比宾馆的设施还要齐全,硬件设施比陆其樾那栋破房子强上不知几百倍,住院费绝对不菲,更别提其他治疗的开销,难怪老板对每一笔花费都精打细算。
“小绯有没有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陆其樾抚摸着陆绯然的头发,收敛了浑身的散漫和痞气,像个温柔慈爱的大哥哥,和他平日里的形象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