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惊叹小歌的睿智，但子婴也很快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小歌什么意思。“是谁？公子妇还是绿姬？公子妇不屑于姬妾争斗，姬妾若是惹了她，她都是一击毙命的弄死了事，不会如此费事，是绿姬？”　　　　最后三个字虽是疑问句，子婴的语气却是陈述句。　　他老子的妻妾不少，但要说哪个女人对他老子是真的存在爱情，那就只有绿姬。别的女人都是装的，男人好像都有种自己的姬妾就应该爱自己的迷之自信，而他们喜欢，女人也就演了，演得好是有回报的。子婴也因此才觉得，男人娶妻纳妾的话，妻妾爱不爱自己其实是无所谓的事情才对，有没有帮助才是最重要的。爱情什么的，只要有足够的权势，那么身边九成九九九九的女人都会深深的爱上你，任君挑选。　　　　九成九九九九，不是十成。　　原本是十成的，但在认识小歌，知道了小歌未来的志向后子婴默默在心里将自己认知里的十成改成了九成九九九九，世界这么大，总得允许这世上有不走寻常路的奇葩。　　　　绿姬对自己生父的感情，子婴虽然觉得哪里有些别扭，但跟别的妻妾比起来，那的确是真心实意的爱。而绿姬，的确善妒，善妒到都不允许自己那个生父睡别的妻妾。　　　　子婴对此一直都很不理解，绿姬是侍妾，做为一个侍妾如此对自己的主人居然没被打死，真是个稀罕事。也因此，若是说谁会做这样的事，子婴只能想到绿姬，毕竟子婴的生母身份卑微，不会威胁到任何一名姬妾的地位，而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别的姬妾都是懒得出手的。自然，也有例外，比如绿姬，她已经威胁到了所有姬妾的地位，奈何家主将绿姬护得严严实实的，谁都没辄。且曾有名姬妾加害绿姬被查了出来，当天就被家主赏了一爵鸩酒，而那名姬妾在此之前已经为家主生了五个儿子，其中就有家主的庶长子。　　　　子婴因为特殊的生存状况，知道的比别人多一些，比如那个姬妾虽然是下手的人，但她的背后还有别人的影子，也正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影子，家主才会迫不及待的毒杀她。　　　　为了一个姬妾杀了另一个姬妾并不算什么事，但为了一个姬妾找正妻的麻烦，名声不要了是吧？　　也因此，有些东西，必须捂死。思及此，子婴觉得自己有点明白绿姬与家主之间哪里别扭。家主爱权势胜过美姬，而美姬，显然也是清楚的，他们口中说着爱，但对这份爱都有所保留。　　　　小歌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因为她也不知，关于子婴生母，她也是听自己那个混蛋老子提了一句，后来认识了子婴，又写信去问了，遗憾的是，因为那不是自己的妻子，也不是自己的女儿，某个混蛋表示：一个奴隶的死活与下落干我屁事？知道她被人给偷偷卖给了专门与莘城娼妓坊做生意的奴隶贩子也是他的手下无意中撞见的。　　　　小歌只能说：“女人脑子有病的时候真的很可怕。”　　不管是谁做的，脑子都有病，病的不轻。　　子婴不明白小歌什么思维逻辑。　　小歌也不指望子婴明白自己的思维逻辑，因而换了个话题。“说起你母亲出身的夷族，倒也巧了，我也有夷族血统。”　　　　子婴微愣，小歌并非纯粹的华族是显而易见的。　　华族的五官偏扁平，辰人虽因为历史因素等影响，有着很浓的戎狄血统，因而辰人的五官比起别的华族要深刻些，但小歌却不然，她的五官轮廓就算有着婴儿肥也看上去很是清晰立体，清晰得长了眼睛都能看出她不是华族，至少不是纯粹的华族人。就好像他，他的五官也很立体，只是与小歌不同的是，小歌给人的感觉却是肉嘟嘟的又萌又可爱，而他，别人见了只会说好一个眉眼凌厉的孩子。　　　　只是，夷族？　　这个倒是没想到，子婴一直以为小歌最多是有戎族或狄族的血统，这两个民族与辰人挨得近，三个民族之间的恩怨纠葛....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说起来，华族辰人这一分支，大半国人都有戎狄血统，包括整个王族，虽然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但从辰王族的长相上还是能看出来。因而子婴都不好说自己的血统是怎么个情况了，王族本来就有戎狄血统，再加上他母亲的血统.....大杂烩也就这样了。　　　　“说起来这还是一桩挺有趣的事。”小歌一边拉着子婴离开人市一边说道：“夷族的起源你知道吧？”　　　　子婴表示不知，他连辰人的起源都还是近一年补的知识，更别说远在沃州的夷族了。　　　　“夷族最早的姓是风姓。”小歌道。　　子婴还是不明白。　　小歌叹道：“人族历史上最有名的风姓之人是谁？”　　子婴想了想，说：“赤帝？”　　赤帝与玄帝发迹于中州北地，也因此，北地诸国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不是说自己是赤帝苗裔便是说自己是玄帝苗裔，因而子婴对此还是听了一耳朵的，而这位人族伟大帝君里就赤帝是风姓。　　　　子婴扶额。“上古六帝里就赤帝一个是风姓？”　　“炎帝？”子婴略迟疑的回答。　　上古六帝一共五个姓，其中赤帝与炎帝同姓，也是祖孙，差着两三百代的祖孙。　　　　小歌颌首。“东夷是炎帝之后。”　　　　小歌一直都觉得炎帝大抵是有史以来最任性最奇葩的王了。　　君王开枝散叶，为的是什么？是宗族传承。　　　　炎帝的子孙绝对够多，但她不允许任何子嗣继承自己的氏，理由是不配，她觉得子孙不配继承自己的氏。小歌从古老的甲骨中看到炎帝称为之前的经历时也觉得她的子孙不配那个氏，但按着正常人的思维逻辑，不管配不配，姓氏都是必须传下去的。炎帝却不然，因为正是她的坚持与固执，燧人这个氏在她死后便断绝了，只因她是世间最后一个燧人氏，别的燧人氏在蛮荒纪时便被屠戮殆尽。做为氏族最后也是唯一的幸存者，炎帝的做法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而此事在九州帝国时期一直是她的污点。九州帝国之后，因为很多史料毁于战火，其中就有燧人氏是如何断绝的部分，这才没人议论什么。　　　　小歌的这番闲谈让子婴不解。“那炎帝为何不让自己的子孙继承自己的氏？”　　一个帝君的氏有多尊贵是可以想象的，炎帝的做法就好比一个君王将自己的子孙全都从族谱上除名，不可谓不惊世骇俗。　　　　“刚才不是说了吗？不配。”　　“明君的继承人再差劲，他们也不会不认儿子。”　　“炎帝并非不认子嗣，不然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子孙继承她的姓。但燧人这个氏于她有着很特别的意义，不仅仅是一个代表身份的氏那么简单，承载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荣耀、血腥、责任....太多太多，而她的子孙，若要说有能背负燧人这两个字所承载的东西，只怕就一个赤帝。但赤帝与炎帝的时代离得太远，因而发现自己的子孙中无人能够承担起这两个字所承载的东西，她宁可让燧人成为绝响也不愿让自己的后人亵/渎了它。”　　　　小歌抬手捏了捏子婴的脸。“你生母虽非华族，但她的血统比任何一个华族都要尊贵，包括你的生父。”　　辰王族虽自称玄帝之后，玄帝也的确有后，但小歌知道，辰王族与玄帝没有一枚铜锱的关系，因为她见过真正的玄帝苗裔。也因此，真要较真的比血统尊贵，子婴的生父在其生母面前是完败的。　　　　子婴心底霎时仿佛被温暖洋流冲击的汪洋。“谢谢。”　　小歌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只要他能彻底摆脱曾经的影响就行。　　“你刚才说的一桩有趣的故事就是指炎帝不允许子孙继承自己氏的故事？”　　　　“自然不是。”小歌想了想，问：“你见过战场吗？血肉横飞，破碎的肢体....我知道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不过我的一位祖先见过，那是她第一次上战场，在战场的时候她表现得非常好，非常冷静理智，理智得冷酷。但下了战场，后遗症就出现了，药王谷的人说那是战争症，心理不够强大的人很容易得这种毛病，甚至疯掉。心理足够强大的人也多少会有一点，但给他们时间就会调节过来，而调节的方法多以肉/欲发/泄为主，听不懂？很简单啦，就是下了战场，去娼妓坊找几个女人狠狠发泄一番通过温暖鲜活的肉/体确定自己还活着，这也是为何很多将士都喜欢去娼妓坊的一个原因。我的那位祖先，第一次上战场，之前太冷静，以至于事后反弹更大，一时半会调节不过来，而那会还没出现娼妓坊这一类的东西，而她也不想找个普通男子凑合，便就近找了周围最出色的男子上床，而那个男子便是当时的沃州侯，他们因为那一次还有了一个孩子，便是赤帝的情人，后来的沃州牧风君离。”　　　　子婴闻言一怔。“他们后来成婚了？你那位祖先也太....”婚姻大事就这么草率的解决了，真的好吗？　　小歌嘴角一抽，不知该不该说出这个故事的后续，虽然在发现自己怀了孩子后自己那个祖先不知被谁给说服了与沃州侯成婚，但她的思维逻辑显然没按着正常人的方向走，孩子出生的第二天她就与沃州侯和离了。而这也是后来风君离年纪轻轻却地位尊贵，并且能够继承家业的主要因素，他是嫡子，哪怕她老娘早就和离了，他也是嫡子。　　　　大部分母亲往往会为了孩子做很多事，付出很多，为了孩子嫁给孩子爹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这很正常，但那位祖先显然不一样，她愿意为孩子付出，比如与孩子爹成婚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但你让她为了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而一辈子与一个男人在一起，估计她掐死孩子的可能性更大。小歌很是怀疑，若是祖先那时不是还年轻，是个刚走出家门的年轻人，阅历还不够，别人也很难说服她答应与沃州侯成婚。至少，她第二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她宁可自己的孩子背负私生子的身份也拒绝跟孩子爹成婚。跟情人在一起的时候避孕没做到位怀上了已经很倒霉了，再结婚的话，那不是倒霉，是悲剧，她又不是跟自己有仇，要给自己一个悲剧。　　　　更让小歌佩服的是，两个孩子都对自己老娘狂放不羁爱自由的画风无语至极，但母子之间的关系却很和睦，生活与家人兼顾，几人有这本事？　　　　另外，那位祖先能将沃州侯的婚姻当儿戏也不是一般人，诚然，那位祖先的背后有一个强大的氏族，但她自身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她也不会有那般任性的资格。　　　　小歌一直都很崇拜自己的这位祖先。　　我高兴，我任性，你能拿我怎么着？　　人就应该那么活。　　　　遗憾的是，时代不同，而她没有祖先的无情，那段维持了不到八个月的婚姻将风君离的父亲给坑的够呛，夫妻双方都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以那位情人遍布九州的祖先的性子，想来是完全不在意的，可沃州侯....并非完全没影响。也因此，小歌只能退而求其次，露水情缘也挺不错的。　　　　反正这年头，民风开发，不论男女，婚前有过几个情人都是很正常的事。趁着年轻的时候玩，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年纪大了以后，她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不需要考虑。　　　　想要在莘城找人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尤其是，连要找的人什么长相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奴隶的名字并不固定，可能换一个主人就换一个名字，谁也不敢说，子婴的老娘现在还是用的曾经的名字。　　　　唯一的特征大概就是：长得美。　　嗯，很美，这点从子婴的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虽然营养不良生得很瘦小，眉眼也异乎寻常的凌厉，但仔细端详的话就会发现，子婴的模样其实生得挺俊的。而由孩子看父母，孩子如此好看，父母也不可能差。　　　　子婴倒没什么感觉，他同父异母的兄弟里比他生得更好看的有许多，便是眼前的小歌，也在美色这一领域甩开了自己好几条街。而莘城，最不缺的就是美人，除非是像小歌或是小歌父母（虽然没见过，但子婴相信绝对差不了）那般的美丽，否则在莘城并不算什么特征。　　　　只是，再怎么不是特征，到底也是一个线索。　　小歌拿着一枚玉佩寻了不少商人帮忙，虽然商人们都保证会尽力帮忙，但时间太久，线索太少，百寻不得。　　小歌也明白，因此并不着急，慢慢找就是了，只要人还活着，那么一直找下去总能找到，怕的是人已经死了。入了娼/妓/坊的女子，寿命都很短暂，普通的女支度日艰难，很多时候都食不果腹，还要接待许多的客人，往往二十出头就死了，也可能不到那个年纪就死了；容色好，培养得好的头牌，除非被人买走做外室或侍妾，否则颜色好的时候还好，年纪大了后就会沦为普通的女支，穷困潦倒而亡，很少有活过三十岁的。至于攒钱为以后做准备，那更不可能，娼/妓/坊绝不可能让手里的女子攒太多钱，否则他们赚什么？又拿什么控制手下的人？也因此，对于手里的人，往往是不榨干最后一分价值绝不罢休，而榨干了利用价值，人也快死了。　　　　小歌虽不知子婴的母亲多少岁了，但子婴这个儿子再过一年就总角了，他的母亲再年轻，如今也该二十三四岁了，而这个年纪的女子，属于将败未败的花，若是在富贵人家，丈夫的目光将转移到更加年轻美丽的姬妾身上，而在娼/妓/坊这样的地方，往往已被年轻的后辈取代。如此一来，寻找难度更高了。但，应该....还活着吧。　　　　能找的人都找了，小歌已尽力，只能听天由命。　　子婴也知，因此没说什么，就是有些疑惑。“你怎么识得那么多商人？”而且么个商人都愿意帮助小歌，什么时候世界如此美好友爱了？　　　　“我母亲是商人，很有钱，和很多人都有生意往来。”小歌解释道：“而我是母亲唯一的亲生子嗣。”　　　　母亲唯一的亲生子嗣？　　子婴下意识的想到了自己曾经呆的那个地方。　　母亲唯一的亲生子嗣可不代表就是独生子女，就好像他，他生母就生了他一个，但他爹却有二十几个儿子，十几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