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成十一年,深秋。 深秋是个好时节,品蟹,饮酒,赏菊,有趣可做的事儿多了去了。可今年的秋天却似乎特别的冷,雪也来得特别早,妃嫔们早早披上了锦裘,抱上了手炉。 苏苇熏的肚子又大了一圈儿,身子也越发懒了,她终日在披霞殿深居简出极少出门,毕竟皇上不在宫中不能在身边时时护着自己。现在她每日除了给腹中孩子做些针线,就是祝祷皇后和皇上能借着这次微服出巡和好如初,最好皇后也能怀上子嗣。 小路子又搬来一盆炭火放在苏苇熏脚下:“陈太医特别嘱咐过,小主的脚万万不能受凉呢,奴才又去内务府领了好些银碳来!” 苏苇熏笑了:“亏你想的周到,对了,记得给内务府管事的打赏些银两,免得让人背后挑咱们的不是。” “是。”小路子忙点头道:“如今小主得宠了又有了龙子,连我们奴才都跟着脸上沾光呢,这宫里无论谁提起小主,可没有一个不说好的。” 苏苇熏微笑着点点头,心中却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宫中主子不好伺候,奴才也一样不好伺候,哪方面打点少了都不行。 苏苇熏得宠以后虽受了不少赏赐,打赏给下人的银子也流水一般花了不少,不过总算是博了个好名声也收服了一部分人心,如今虽只是小小嫔位也无宫权在手,却已经有一部分奴才意欲依附于她。 当然她此举也让几位主位娘娘颇为介怀,认为她收买人心野心不小。但苏苇熏知道当下还是笼络住奴才们更重要,后宫各宫乃至犄角旮旯每日都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事,保不齐哪件事就关乎自己的命运,有了这些奴才就等于在宫中各处都有了眼睛耳朵,不至于做个“聋子”“瞎子”,被人算计了还浑然不知。 小翠:“小主,曹御女求见。” 自从苏苇熏送了礼物之后,曹御女就变了个人似的三天两头地往披霞殿跑,她原本依附康贵人,见康贵人跟自己一样终年无宠也提携不了自己,便打算着换个大腿来抱。 苏苇熏内心是不喜欢曹御女的,不过曹御女却是个消息灵通的大喇叭,在她口中常常可以听到一些别人所不知的事。 “苏妹妹,今儿下了场好大的雪啊,景致好看极了!”曹御女一脸喜滋滋地走进来道。 “哦?今年的雪来的倒是早。”苏苇熏停下手中的针线:“小翠,去烹一壶热茶来,瞧曹御女的鼻尖都冻红了。” “是。”小翠见曹御女没有行礼就上前在苏苇熏身旁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不由心头不悦:这曹御女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于是便悄悄去庶院取了奴才们平日喝的茶叶来烹煮。 “到底还是苏妹妹疼我!”曹御女伸手在炭盆前烤了烤,又接着说道:“今年秋季的菊花开得分外的好! 日出海天,黄莺翠,雪珠红梅,太真含笑,芳溪秋雨,鬃掸佛尘,绿衣红裳,斑中玉笋,涌泉,十丈垂帘,独立寒秋,两色凤凰,粉如意…哎呦我都数不过来了,各色花种真是应有尽有! 最妙的是咱们往年都是在雪中赏梅,今年却有幸在雪中赏菊,这等奇景可不是常有的! 苏妹妹干嘛老是闷在宫中,祁月斋那边摆了蟹宴热闹极了,姐妹们去了好几个,一边饮酒作诗赏菊一边吃蟹,好不快活! 今年进贡的螃蟹呀又肥又香,个个比小碗还要大许多呢,蟹宴上蒸的烤的焗的都有,我是特意来叫上苏妹妹一起去同乐的,苏妹妹,咱们去吧!” 还不待苏苇熏答话,小翠端着刚刚烹好的茶走进来不悦道:“曹小主,这冰天雪地的路又滑,我们小主这身子可不方便出去呢,再说螃蟹那等寒物,有孕之人食用可是大大的不妥!” “小翠,不许跟曹御女这样讲话!”苏苇熏说完又对曹御女抱歉一笑道:“这孩子年纪太小了不懂事,曹姐姐大人大量别计较。” 被一个小宫女劈头盖脸地教训,曹御女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地惭惭道:“哪里,确是姐姐想的不周……” 苏苇熏:“小翠,多亏了曹御女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否则我定要治你的不敬之罪了,还不快给曹御女敬茶认错!” 小翠只好捧起茶盏对着曹御女一拜道:“奴婢知错,求曹小主原谅。” “哪里哪里!”曹御女笑着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立刻品出了这茶绝不是给主子喝的茶,不由微微变了脸色。 “姐姐怎么了?”苏苇熏忙问道:“我尚在孕中早已不饮茶了,这茶可是不合姐姐的口味,要不再换一种茶烹来给姐姐喝吧?” “不不不!这茶好喝得很呢,是姐姐嘴急刚刚不小心烫了舌头了,呵呵!”曹御女说着又小心吹了吹那盏茶,然后一饮而尽。 苏苇熏瞧着她泰然自若的样子,心想这曹御女似乎比想象的更有心机得多! 偏巧这会子康贵人也来了,她倒是规规矩矩地给苏苇熏见了礼,她也是来邀请苏苇熏去蟹宴的。 “曹御女这么久都不回来,姐妹们都笑她面子小请不来苏嫔小主呢!所以嫔妾也来请苏嫔小主了,蟹宴上还备了适合孕妇吃的点心,嫔妾还派人将小路的积雪都打扫干净了,坐在轿辇上是绝没有问题的。 求苏嫔小主赏个脸,否则……嫔妾和曹御女还真的没脸回去了呢。”康贵人讲话不卑不亢,眼中却尽是哀求之色。 曹御女也忙道:“康姐姐想到就是比嫔妾更周到!苏妹妹就一起去吧,就当别让我们姐俩儿这脸摔在地上……我们俩若就这样回去了,定成了今日蟹宴上的笑话。” 话讲到这个份上,苏苇熏知道若再回绝也实在不近人情,只好点点头:“那好吧。” “小主……”小翠虽担心却也不敢再多阻拦,锦华忙为苏苇熏披戴好厚实的裘皮斗篷,又给小路子使了个眼色,小路子立刻会意,叫了几个得力可靠的大力太监过来随行。 锦华悄悄对小路子道:“一定要好生护着小主,不许任何人碰着小主的身子!” 小路子:“奴才明白!” 从披霞殿到祁月斋的路不算近,康贵人做事果然尽心细致,整条小路上的雪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苏苇熏坐在小轿辇上稳稳当当的,呼吸着雪后的清新空气,看着美不胜收的雪景,苏苇熏的心情也跟着畅快了起来。呵呵,其实出来走走也不错,看来自己也是太过小心了! “哎哟!”走着走着康贵人却突然捂着肚子叫起痛来:“疼死我了!” 这时,三个人的轿辇都停了下来。 “康姐姐你怎么了?”苏苇熏关切问道。 “小主……”锦华忙悄悄拉住了苏苇熏不让她走过去看康贵人,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儿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