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宗钰深吸一口气,喉头干涩,声音喑哑,手指发抖,心中的渴望排山倒海,却仍然坚持问她:“我要你回答我,什么叫做居然是我?”
安舒轻叹一声,十分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着他,微笑道:“曹宗钰,你又开始怀疑了。”看他仍然固执地紧抿着嘴,只好嘟哝回答:“因为你是曹宗钰啊。”
曹宗钰眉头正要拧起,便听到那句又轻又快,差点便要听不清的话:“是我今生唯一所爱。”
这句话没有说完,最后一个爱字已被曹宗钰封住,散逸在他唇舌之间。
长达数月的刻意压制与疏远,使得这个吻结束时,两人都双腿发软,跌坐于沙地上。曹宗钰将她紧紧圈在怀里,声音颤抖:“安舒,安舒,我怎么可能爱上别人?”将头埋进她脖子,刹那之间,安舒脖子一阵凉意,衣领竟然湿了一大片。
安舒似被人施了定身术,原本剧烈起伏的胸部也突然静止,过了一会儿,方才轻声问道:“曹宗钰?”
曹宗钰没有回答,安舒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以及极力被压抑,却仍然如惊雷一般在她耳边炸响的哽咽。
安舒伸出手,环抱住他后背,眼睛酸涩,嘴角却微微翘起:“曹宗钰,你那天为什么要撒谎?”
“我没有撒谎,”曹宗钰终于控制住自己,深吸一口气,离开安舒的脖子,发红的眼睛凝视她,“我确实喜欢阿娇,不忍心伤害她,只是,你没有容我讲完。”
安舒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眼角,柔声道:“我在听你说。”
“我喜欢阿娇,就像喜欢安康一样。安舒,我对阿娇,只有纯粹的喜欢,没有一丝一毫欲望。”曹宗钰停顿了一下,苦笑道,“世事居然如此荒谬,我对自己未来妻子的感情,如同兄妹。对你,却……”他抬头,再次凝视安舒,有一句话在喉头艰难徘徊。吞了口唾液,喉头滚动,方才下定决心,低声道:“安舒,你可知道,我是怎么恢复……的?”中间几个字,说得极为含糊,安舒却能明白。
安舒眨眨眼,脸上渐渐爬满红晕,却仍然迎着他的目光,轻声问道:“如何恢复的?”
“自那日宣麻以后,你一直不肯来见我。”曹宗钰声音里依然有沉甸甸的受伤。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时隔数月,安舒终于承认,“关于太子,关于阿娇,关于张隐岱,太多事情,无法解释,无法处理。”
曹宗钰点点头,并不追问,只是低声说道:“安舒,我日夜都想念你,却不敢去见你。我以为,”他顿了下,声音晦暗下来,“我以为,我已经不可能重新站起来了。”
安舒苦笑了下:“我知道你会站起来,早晚而已。张医官骗了你,却对我说了实话。”
曹宗钰一下子呆住,好半天才拧紧眉毛,怒道:“我居然还感激他妙手回春……等我回去敦煌,看我不扒了他身上这层皮。”
安舒扑哧笑出声,曹宗钰低头看她,心中郁闷慢慢消散,吻吻她唇角,低声道:“后来阿娇来了,每天不辞辛劳照顾我,我很感激她。”却又叹了口气,道:“她主动去找秦相公,接了圣旨,我其实十分困扰。可是,木已成舟,牵连沙州和于阗,再没有办法更改。”
安舒道:“我知道。”片刻之后,又道:“我不想你孤苦终老,阿娇是个很好的姑娘,我宁愿是她,陪你慢慢走下去。”
曹宗钰微微一笑,眼睛闪亮:“这话说得极是动听,不过我可再也不敢当真了。”安舒这几天的惩罚,足以让他刻骨铭心,再也不想重来一次。
安舒知道自己再难取信于他,叹口气,伸出手,捂住眼睛,却从指缝间看他,笑道:“我们龙族,又会撒谎,又会矫情,又会装好人,又会小肚鸡肠,真是麻烦,对不对?”
曹宗钰爱极她对自己撒娇,心神荡漾,低下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细细亲吻,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是我的龙女,我一个人的龙女,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安舒放下手,抬眼看他,眼睛里漾着水,月亮落进去,荡起一片一片清波。曹宗钰喉咙紧窒,几乎忘记了呼吸。慢慢落下一个吻,却在她眼睛之上。
安舒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呼吸产生的热气,在眼皮上轻轻来回摩挲,一阵轻微的酥麻,声音里带着笑意,轻声提醒他:“曹宗钰,你的故事还没讲完。”
“……直到除夕夜宴那天,我终于见到你。”曹宗钰勉强离开她面容,凝视她眼睛,“你还记得你那天穿的什么吗?”
穿的什么?安舒皱眉思索半天,摇头:“不记得了。”沉默一下,慢吞吞说道:“那些日子,一切都是阿冉打点,我并不经心。”
她说得隐晦,曹宗钰却明白她的意思——她的心,不在栖梧庭里。
从舌尖到心间,慢慢品味着久久未曾品尝过的甜蜜,许久之后,方才继续说道:“你穿了一身极少见你穿着的紫色襦裙,头发高高地堆起来,露出一段雪白脖子,我,我从后面看到你时,……”他脸上刷地红了起来,移开目光,再也不敢直视安舒,声音轻得如同呓语:“那时候忽然便发现,我有知觉了。”
安舒脸上发烧,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人目光都在对方头顶,耳侧逡巡,就是不敢对视。
直到安舒低声道:“曹宗钰,你会怎么对待阿娇?”
“坦诚,尊重。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