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雨不知是怎么回的家,刚才那一幕印在脑海中久久不去,利铭脸上最后的神情令她难以忘怀,而她心中是气恼、失望、怜悯……还有一丝隐隐的惋惜。 这就是那个男人落魄的原因,事实就在眼前,又令她难以置信,她有股冲动,想去问问田云山,又一想,自己以什么立场问呢,他明明是一副不愿与自己再联系的样子。 接下来几天,她不自觉总去看手机,想他会不会打来电话,或发来短息,可是手机却始终消无声息。 这一天,她接到一个电话,不过是大学同学程缤缤打来的。两人很久没联系了,陈时雨与程缤缤关系不错,闺蜜谈不上,但比普通同学又近很多,可以说是她处得最好的同性朋友。 其实一开始她俩关系一般,因为两人外貌都不错,成绩也都不错,总被同学们拿来比较,结果两人就对对方留了意,暗暗较劲,后来偶然聊过一次,没想到很聊得来,陈时雨性格比较内向,程缤缤性格非常开朗,两人一拍即合,就成了聊得来的朋友。 程缤缤一毕业就改行去了一家国企,做行政方面工作,没过几年就和她上司结了婚,如今儿子已快上小学,生活既平稳又安逸。 陈时雨笑称她是走在时间前面的人,是令人羡慕的成功女性,程缤缤坦然接受,说这就是她一直追求与向往的生活。 而对比她,陈时雨感到自己现在的生活千疮百孔,也因此她最近有点躲着程缤缤,如果她不主动打电话,她不会主动和她联系。 两人相约在事务所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程缤缤明显有事要倾诉,原来是他们家那位想要二胎,而她有点不乐意, 她对陈时雨说道:“时雨,你说这男人怎么这么贪心呢,有了儿子,还想要件小棉袄,我好不容易把身材调整好。” 陈时雨看着她依旧窈窕的身材,根本看不出是当妈的人,“能生就生吧,反正你那单位也清闲,请产假没问题。”她有点心不在焉。 “哎,你怎么替他说话?”程缤缤不满,又看出来,“时雨,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事。”陈时雨笑了笑。 “你啊,就是太要强,一定要在专业上怎么样吗,得个什么奖什么杯,有意义吗?” “我没那想法,就是觉得,这么多年没有一件像样的作品,有点不甘心吧。”陈时雨淡淡地说。 程缤缤摇头,“时雨,什么样的作品才算像样?你要求太高了,这行当就是夕阳产业,现在的价值导向是什么?钱。你老公不是很有钱嘛,去赞助个什么奖项,给你发一个不完了?立马盖棺定论。” 陈时雨在这点上和她完全说不通,她笑了笑,不再反驳。 这时她手机响了,一看是章霖,“时雨啊,这回我真管不了了,你快来吧!” 陈时雨叹口气,这下瞒不过去了,她挂上电话,转头看着程缤缤,“缤缤,周衡已不是我老公,我已经和他分了,他现在喝醉了,我朋友弄不了他,我得赶过去。” 程缤缤很惊讶,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喃喃道:“时雨,怎么会这样……”又连忙问:“要不要我跟你一起过去?” “不用了。” 陈时雨匆匆与程缤缤分手,赶到章霖所说的餐厅。 来到包间门前,门半开着,往里一看,只见饭桌上一堆饭菜没怎么动过,旁边的酒瓶已空了半瓶,两个男人没坐在饭桌旁,而是坐在一角的沙发上。 陈时雨刚要推门进去,只听周衡说道:“她就是螳螂,母螳螂!千方百计把公螳螂弄到手,弄到手就吃掉,一点渣都不剩!”显然他已醉意不浅。 “好像当初是你追的她……”章霖无情地揭穿他。 “我,我不能没有她。”周衡已带上哭腔。 “老周,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章霖无可奈何。 周衡不理,继续发泄,“这娘们儿太狠了!你说她怎么这么狠呢?我这么奋斗还不是为了她?她喜欢什么我都给她,就差上天摘月亮……老章,我,我现在连奋斗目标都没有了……” “……你们俩啊,真让我看不懂,好好过日子不行吗?非得折腾,做人不能太贪心。” “这次她当真的,她和我分居了,都几个月了。”周衡嘟囔。 “……这么严重?那肯定是你犯了严重错误。” “什么严重错误,我跟你说,她,她就是想借机甩了我,我根本没什么事,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从没实施过,她是真有这心思,她,她就是想和我离婚!”周衡固执已见。 章霖张口结舌,接不上话。 “她为什么不要孩子,哪个女人不喜欢孩子?我知道,她其实就是不想被孩子拴住了!” “老周,时雨不是那种待在家里的女人,她在专业上还有追求,你要理解她,支持她。” “我知道,我还不够理解她,支持她吗,她不想要孩子,我说什么了吗?” 章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有轻拍周衡的肩膀。 “这还没七年之痒呢,刚六年……”周衡哭丧着脸。 陈时雨听不下去了,一把推开门,“周衡,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两个男人听到动静都吓一跳,周衡愣愣地看向她,然后身子一歪,倒向一边。 章霖站起身,“时雨,你终于来了。他又跑来找我喝酒,我实在劝不动,只能给你打电话了。” “扔大街上去。”陈时雨还是那句话。 章霖噎住,这时他电话响了,是他媳妇,他连忙接起来,“……嗯,是老周,又和时雨吵架了,嗯……” 陈时雨转身就走。 “哎,时雨。你等等!”章霖急忙喊。 陈时雨已走出门。 章霖无奈,急忙叫服务员结账,然后扶着周衡走出餐厅,见陈时雨的车停在不远处,他松了一口气,扶着周衡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把周衡扶到后座上坐好,系好安全带。 忙完这一切,他关上车门,走到驾驶位的车窗旁,叹了口气,“时雨,听我一声劝,男人嘛,有时就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老周如果把持不住,也就是应酬一下,他什么人我知道,你给他一次机会,成吗?” “老章,那你也会把持不住吗?” 章霖愣了一下,“我对你嫂子可一直是言听计从,这你不是知道嘛。” 陈时雨没说话。 章霖又叹口气,叮嘱道:“时雨,给他弄点茶醒醒吧,这次真喝得有点多。” 陈时雨点点头:“老章,谢谢你,又给你添麻烦了。” …… 与章霖道别后,陈时雨驾车行驶在路上,她从后视镜里观察了一下,男人坐在车上还算老实,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什么,到达目的地时,他终于安静了。 陈时雨抬头看了看那栋孤零零的房子,这是他们以前的家,二楼黑漆漆的,只一楼保姆张姐的房间亮着灯。 她给张姐打电话,一会儿她走出来,两人一起扶周衡下车,扶进家门,安置在主卧床上,张姐煮了醒酒茶,两人扶起周衡,周衡勉强喝了几口,躺下就再无动静,睡得很沉。 陈时雨见他没事,就准备走。 张姐犹豫着叫住她,“太太,先生他最近脾气不好,吓人得很……你们一直待我很好,照顾他本来没问题的,但是他老这么喝酒,我有点害怕。” 陈时雨停住脚步,想了想,“张姐,没事的,不用担心,你先去睡吧,今晚我留下。” 等张姐回房后,陈时雨又在周衡身边坐了一会儿,见他没事,这才下楼来到客房。 她插上门,去卫生间洗澡,吹干头发后就上床睡觉,又翻来覆去睡不着,黑暗中,她坐起身,此时此刻,头脑分外清醒,她想起刚才周衡说的醉话,这几年两人渐行渐远,早已没有了激情,她扪心自问,是不是真的象他说的那样,想借机彻底结束掉这场婚姻? 她想了一会儿,觉得烦闷,索性按亮台灯,打开手机,定好闹钟后,她再次登录驰骋APP,这个时间段,论坛里依然有人在发帖、灌水,她不禁叹息,都是寂寞的人啊,她看了会儿新帖,最后又点进自己的帖子,龙神的头像依旧灰暗。 …… 第二天清晨,陈时雨按时起床,收拾好东西,走出客房,来到客厅。 不想,周衡正坐在沙发上,他应该洗过澡,换了一套深灰色西装,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也很清醒。 听到动静,他转头看向她,“哪儿来的下三滥,敢撬我老婆!”他突然发难。 陈时雨愣住,一时间不知他指的是什么。 周衡不屑地挥了下手,“龙石跟我说,我还不信,就是个修车的混混!” “你还再找人跟踪我?!”陈时雨不信地看着他,联想到他昨天喝醉酒,断定那天在必胜客的一幕已落入他耳目。 周衡不答,挑眉道:“你和他到哪一步了?……你给他画像了?是不是?画了没有?你说!” 他站起身,猛地扑向她的包,陈时雨猝不及防,包被他一把抓过去,一通乱翻,他把她的速写本翻出来,翻到最后一页,“这是什么?嗯?这是什么?!” “拿来!”陈时雨去抢,男人举高手臂,左右躲闪几下,陈时雨根本抢不到,她索性停下,冷冷看着他。 周衡仔细看着速写本,画上的男人穿着裤子,他心下稍安,又讥讽道:“就这么个货色……” 陈时雨趁他不备,一把夺过速写本,捡起地上的包,把速写本塞进去,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转身向大门走去。 周衡愣住,随即在她身后喊道:“陈时雨,我告诉你,你别想离婚!这辈子我跟你耗定了!” 陈时雨疾步走出大门,嘭地关上门,来到外面,心里一阵空荡荡,随即又有点发堵,充满愤懑与屈辱。她走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心下有一丝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时手机响了,她回过神,打开一看,是利铭发来短信,“是我,发个账号吧,我把钱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