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思明到家时,马家的锦姑娘已在堂屋里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一根手指敲椅子的围栏上,发出砰砰作响的声音。
锦姑娘是等不急的,一听门外有人过来,赶紧出了堂屋,站在屋檐下,大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今晚就不回来了呢。”
上次的事还没完呢,她倒还有脸来,思明伸出手掸了掸衣裳,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当是谁这么急匆匆的把我叫回来,原来是锦姑娘,真是稀客啊。”
这阴阳怪气的脾气还真是到现在还没变,锦善当真不喜欢他,可又有事不得不让他去做,只好软了脾气,讨好的说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今天我是来给你送好消息的。”
“你还有什么好消息可送?”
锦善往堂屋里努嘴儿道,“有事里面说去,这儿人多眼杂。”
思明冷哼了一声,也跟着她进去了,见桌子上堆着的瓜子壳儿,又是一阵厌烦,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事赶紧说,这里可没有你的晚饭。”
“我听怡姐姐说过,你外公曾是我马家的好友,当年经营着南边的一小块儿茶山。”锦善换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那又怎么样?”思明回道。
这不是什么大秘密,知晓的人还算不少,马斌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才收留了思明,另眼看他几分。
虽然这人仍是一脸的臭脾气,锦善却觉得此事可成,胸有成竹,底气就更多一分,笑着说道,“这么说,你已经去看过那片地了?真是一块好地,可惜没人打理,现在杂草丛生,哪里还有茶叶的影子。”
“一块你们不要的地,现在还提起来做什么?”
提起这事儿,思明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来马家三四年后,思明才知道当初外公家的那块地,马家也不过收了两年茶叶,便没有再管过。闲它地处南边太远,连派个人打理都不曾有过,任其自生自灭了。思明寻到那里去时,早已是杂草丛生,看不见几根存活的苗。
考虑再三后,思明在马斌面前提过一次,却恰好踩到痛处,遭了人怀疑。那之后便一直被他提防,连铭怡的事也是那之后完全没有可能,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地的事。
见思明有些恼怒的表情,锦善就知道这一趟不会白来,从袖口里拿出一张发黄的契约,递给思明,说道,“我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听到这块地的下落,你打算怎么谢我。”
思明摸着这发黄的契约,愣住了神,这字分明是外公写的,只是不像平时那样苍劲有力,字迹间有抖动的痕迹。照顾了一辈子的茶山,临到头时转给别人,写下时该是怎样的不舍心情,才会让这后来人看见时,便已明了当时的心境。
灰蒙蒙的天际,不知何时已落下雾来,遮挡住冬日里最后的光亮,屋外的伙计瞅准了时间,进门来将油灯点上。
最是那一刹那的光亮,思明觉得有些不适应,眨了眨眼睛,竟有水珠从里面涌出。思明提袖遮挡了一下,仍是冷冷的声音,有些发抖的嘴唇忍不住打颤儿,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想知道大伯明年请的茶商是哪家。”锦善仰起头,难得认真的说道。
思明将契约给回了锦善,往前走了两步,说道,“那你找错人了,我现在没办法知道马家的任何事。”
锦善绕到思明前面,看着思明说道,“我没有找错人,不如我们来赌一赌,你来约销远出来叙旧,我来置办酒席,若是他知道这事儿,就算我赢,你把消息给我,我把契约给你,我们从此和解如初。”
思明摇了摇头,皱眉说道,“就算他知道也不见得会告诉我,我现在与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锦善仿佛听了什么好笑的事,噗呲笑道,“好得跟亲兄弟似的,你还担心他会不告诉你么,只是可惜了我这兄弟,信的都是些不可信之人。”
“你又如何?”
“我们半斤八两,哈哈。”锦善笑道,将契约收回袖口,对思明说道,“这东西我先替你存着,等事成之后去衙门里改给你。我今儿就先走了,我爹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从思明家里出来后,锦善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以前心心念的茶山终于让自己给等到了,现在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这南边的风吹了过去,将那北边的山头燃烧殆尽,那茶山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却在自家的家门口被人撞了个踉跄,锦善摸了摸被撞到的额头,正要发作,却看见一张白皙秀气的脸映入眼帘,在门前大红灯笼的照耀下,更是显得唇红齿白。
比十年前的王思明还要好看!锦善心里想着,便已原谅了他几分,软着声音说道,“这位公子,来这里做什么?可是有事拜见我爹爹。”
那男子明显被锦善吓到了,一张俊脸在灯笼的照耀越发显得红润,只可惜张嘴却是个结巴,断断续续的说道,“我···,嗯···,那个···。”话到嘴边,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