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冰凉的感觉让圣使温特劳布如坠冰窟。
愤怒,恐惧,绝望,种种情绪让他战栗不已。
尿床了。
他把尿裤、床单和褥子全踢蹬到地下,裹紧被子,蜷缩在墙角,打着哆嗦期待着太阳升起。
他不敢睡了,他害怕那个可怕的少女再次追到梦里来。
她的甲胄是银色的,头发是银色的,枪刃也是银色的。
多么圣洁的色彩!
然后她一枪削掉本瑟姆的脑袋。
她的眸子也是银色的,平静、淡漠,不带一丝感情。
她看本瑟姆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地板上的一粒尘埃,毫不在意。
生死一瞬,他突然想起爱洛迪雅临行前的嘱咐,不要以身犯险。
他想大笑。
让圣骑士团进来救命?
简直可笑!
那一刻时间流逝变慢了,连眨一下眼睛都好像过了一年,怎么可能来得及呼救!
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发现,生命在强者面前是如此脆弱。
或许本瑟姆是幸福的,他死前保持着错愕的神情,没有任何痛苦地走了。
该死的,你一死了之,把所有的恐怖都扣在我头上!
他甚至不敢诅咒那银色的少女,唯恐她会突然从天而降,嚓。
他蜷缩了好半天,慢慢站起来,裹紧被子,摸索着,抖抖地点上灯。借着瑟瑟发抖的昏黄光线,慢慢地,走到镜前。
镜子里是一张衰败枯槁的脸,死灰色。
事情搞砸,前途无望。
圣教失去了拉克文帝国东部地区唯一一个盟友。
不能怪我,是对手战力太强,孤注一掷地斩首战术太疯狂,肆无忌惮杀戮贵族太过于丧心病狂……
好吧,这些话或许在自己被赶出权力中心后,可以在乡村小教堂外的牧场里,对牛羊们倾诉。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啊!什么也还没来得及做啊!
光明神,我是多么的虔诚,为何您抛弃了我啊!
笃笃笃。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虽然轻柔,依然吓得他心惊肉跳。
“谁?”
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战栗。
“我,马克西米利安。温特劳布,是我,你的老朋友,从教廷过来看你了。就我自己——你们两个先下楼去,我要单独和特使大人谈谈。”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温特劳布的心渐渐平静。
马克西米利安,在珐蒂冈那个勾心斗角的地方,他是自己为数不多的能说的上话的朋友之一。
他是教皇陛下的书记官,一位虔诚、谦逊的信臣。教皇几次想让他外放磨练一番然后提拔到高位,他却一再推脱,顽固地侍奉在教皇身侧,仿佛功名利禄与他全不相干。
如果选一位信徒楷模,那他就是了。
他转了两圈,想换身衣服,然而除了一件短上衣和被子,没有任何可供遮羞的衣物,他把被子围在腰间,一个大喷嚏之后,只好重新披上。抖抖地开了门。
“马克西米利安,我的老朋友,万里之外遇到你,一定是神听到了我的悲苦之声!”
“温特劳布,我奉教宗之命,巡视督察大陆东海大教区,经过此地,听说你遇到棘手问题,就冒昧来拜访了。”
温特劳布苦笑:“如果不是你,我宁可从楼上跳下去,也不让别人看见我这丑态。”
他把经过原原本本叙述一遍,用一声长叹结束了陈述。
马克西米利安站起来,缓缓踱步,一言不发。
温特劳布惴惴不安:“至少,教廷直属的圣骑士团没有折损……爱洛迪雅小姐也已经潜入摩西角去调查这可怕的非人类一般的对手,现在说失败,是否还为时过早……”
“不,本瑟姆一死,我们失去了重要的盟友,向世俗政权的地方实力派出手,不妥。你应该立即返回珐蒂冈复命。”
“亲爱的兄弟,我如果回去,就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