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怕你感冒。”
季斐说这话的时候,两人目光交汇。
“......”
许琛心跳莫名漏了两拍,气氛一时微妙,张了张嘴想说话。
不过还容不得他酝酿好词句,便又听见季斐补充说道:“你要是感冒了,我和猫怎么办?”
“所以不夸张。”
似乎是为了配合他的话,之前一直不知道在哪里缩着的胖橘突然扒着沙发边跳上来,一屁股就趴在两人中间,还大摇大摆地甩着尾巴。
许琛:“......”
他抿着嘴沉默了几秒,在“靠,竟然觉得说得好有道理?”、“要保持距离,和他说以后别乱摸乱碰”、“自己一身水还担心别人感不感冒” 三个念头之间来回切换,最后视线落在季斐撸猫背的那只手上,脱口而出道:“那这话应该我说才对。”
“你快麻溜地冲个热水澡去,别到时候病了,再传染我和猫。”
挺好,每个字都没什么问题。
但是很诡异的,许琛在脑子里自个儿回味了一遍这段对话,忽然就觉得怎么这么别扭。
就有点像他和季斐,还有那只小胖墩猫,已经成了什么牢不可破的命运共同体似的。
他合理怀疑自己被套路了,但是他没有证据。
“快去去去。洗手间就在那。” 某人恼羞成怒之后开始赶人了,完全把什么酒店啊沙发啊之类的考量抛在了脑后。
“好,现在就去。”
许琛用余光扫着,似乎看到季斐还弯了弯眼睛,感觉就好像笑了一样。
—
季斐进了洗手间,打开花洒后坐在马桶盖上,低头给于文皓发了一条微信。
[X:文皓,家里水管坏了,明天联系一下物业和维修工人上门。]
然后又配了几张客厅以及浴室的情况照片。
于文皓作为季斐最受信任的贴身特助,连轴转忙起来的时候,其实是需要长时间24小时待命的。虽说季斐最近下班都让他自个儿回家呆着,但消息依旧回得很快。
这边刚一按下发送,那边回复就弹了出来。
[于文皓:好的没问题,会让他们尽快在一周时间内修理好。]
[X:一周?]
手机另一头的于文皓愣了愣,还以为是季斐对这个速度不太满意,便赶忙改了口。
[我会协调到四天之内。]
季斐皱了皱眉,望着前面架子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各式洗漱用品。
这间小浴室很有设计感,干湿分离,瓷白的大理石墙面配着深灰色的洗手台和壁柜,正中间是一块灰边的椭圆形大镜子。
水汽氤氲,水滴在玻璃上慢慢凝聚,然后化成道道模糊的水痕滑落。
空气中满是熟悉的的皂角香气。
季斐勾唇笑了笑。
[X:一周太短。]
[X:明天看过具体情况我们再谈,不用着急,越久越好。]
于文皓:?
他一瞬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特别想扒着网线过去看看给他发信息的人到底是谁。
这还是他那个雷厉风行处事果决,时刻强调“要把时间花在最有价值的事情上”的老板么。
不过他也不敢瞎问,毕竟自己老板是那种走一步想十步的人,这么做一定还是有他的理由。
[那老板您这段时间呢?需要回季家老宅么,还是我去替您联系酒店。]
[X:不用,我现在住在我朋友家里。]
[X:这件事需要保密,特别是对季董那边。如果问起,就说我在酒店定了套房。]
发完这句话,他将手机倒扣在洗手台面上,将衣物放进一旁的衣篓里,走到花洒下。
等到季斐从洗手间出来,客厅里已经没人了,沙发上放着个大枕头和一床薄薄的空调被,茶几上还有一盏小小的立式夜灯,正晕着暖黄色的浅光。
橘猫蜷在角落里昏昏欲睡,身下是个看起来就很柔软的靠垫。
他的心忽然前所未有地膨胀起来,像烟花盛放在夜空中的那一瞬间,曼妙又炙热的,却又同时在叫嚣着不满足,想要更多。
果然,人的欲望是个无底洞。
季斐失笑着绕过茶几,调整了一下沙发上的枕头,盖好被子,蜷着腿躺下了。
房间里隐约传来趿拉着拖鞋的走动声,然后是悉悉索索的被褥摩擦声,应该是爬上床睡觉了。
季斐的眉眼间是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柔和,他身体往上撑了撑,靠着打量起四周来。
许琛的这间小窝面积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处处都透着生活的气息。
长方形的电视柜里摆着一排造型各异的钢铁侠手办,客厅和餐厅之间是一个非常大的书架隔断,最上面几排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
季斐粗粗扫过去,其中大部分的都是与表演相关,比如说有斯特拉·阿德勒《表演的艺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演员的自我修养》,理查德·波列斯拉夫斯基《演技六讲》等等,还有好些是西方戏剧研究,哲学思辨以及英文电影的原版书。
下面两排则收纳着DVD,影碟和黑胶唱片。
季斐眯了眯眼,果然在另一处角落里看见了一台黑胶唱片机。
他知道许琛向来有收集这些的爱好,以前两人有空的时候,经常会在周末的时候走遍华城的大街小巷,就是为了在各种复古小店里淘到各种珍贵有趣的唱片。
这么多年了,爱好和习惯居然都没怎么变。
季斐把头埋进枕头里深吸了一口气,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
好像和这个人的每一次接触,每一段相处,都能有新的体会发现。
他想,许琛于他而言,就像是一块上好绝迹的玉石,又或是一本意蕴悠长的古书。
时间愈久,愈是打磨的漂亮精致,愈是有千万般滋味,一丝一缕幻化成荆棘藤蔓,在一片荒芜的灵魂中落了根发了芽。
于是他心头满是带着刺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