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循着熟悉的轨迹缓缓上升,却不小心被路过的轻薄云层遮挡了光芒,寒风骤起,清冷干燥,带着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缠绵却不炙热。
锦绣紧了紧领口,心头不免涌起一阵悲凉。
七爷这儿她来了两回,回回都遇到这些糟心事,这看似最简单纯粹的院子,也许藏着最汹涌的暗流。
锦绣回到老太太的院子,一眼就看到了门口正喜眉笑眼的夏莲。两人熟稔后,她已将夏莲当做姐姐一般看待,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事也都会跟夏莲说上几句。而此时,她看着夏莲的满面春风,料到定是有了什么喜事,于是便开着玩笑说:“夏莲姐姐,你是在等我吗?”
“是啊。”夏莲没有像往日那般先反驳一句,而是搭着锦绣的手,“老太太许可我回家小住几天了。”
“回家?”锦绣一时不解。
夏莲看着锦绣张着嘴巴的讶异模样,既喜欢又觉得有些好笑,便说:“我的亲哥哥要成亲了,跟老太太提了一口,没想到她就应允了。”
夏莲作为一等大丫鬟,多少有些体面在,而且平日里又随着老太太照顾饮食起居,深得老太太倚重,如今家里有了喜事,想求个小假倒也不是难事。
“真的?那太好了!”锦绣开心地拍起了小手,跟着说了许多祝福的话语,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起来,“夏莲姐姐,随身的衣裳可都收拾好了?可有人来接你?几时回来?……”
夏莲欣慰地揉着锦绣的脑袋,打趣道:“小丫头,人小鬼大。”
把夏莲送到了门口,回来时锦绣脸上还挂着笑容。一来她真心希望夏莲好,二来有些羡慕,她自二三岁被拐卖后,爹娘的样子在脑海里越来越模糊,更别说还记得家在何方了。不过,这事她只是偶尔触景伤情想一想,不成执念。因为,谨小慎微的生活里总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她已应接不暇,着实顾不上太多的悲春伤秋。
她与夏莲交好,这事引来多少妒忌。先前碍着夏莲的面子,那些人还收敛着些,如今夏莲离府回家,盯着她的人自是蠢蠢欲动。许是有着夏莲这样大丫鬟的引导,这院里的其他大丫鬟们不似七爷那边习惯怯大压小,所以,自然也犯不上欺负她这个粗使丫头,但底下想要争一争留下名额的小丫头们,可就不一样了,怎么看锦绣都觉得不顺眼。
不夸张的说,夏莲前脚刚走出了府门,那几个头小丫头就开始在背后合计起了对付锦绣的事。她们看不上锦绣这种出身,更见不得她过得比她们好,“使手段”讨好了夏莲,但一想到不久前,她们那个同伴因为对付锦绣反而在老太太的寿宴上闹出事,被出卖去了腌臜之地,事后还连累了整院的丫鬟们跟着一起受罚,多少还是有些后怕。
有这一前车之鉴,再加上耳边还不时回响着大太太那一晚冰冷似利剑般的眼神和警告,她们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着做些什么手脚。思来想去,最后合计下来,便是挑着在一些小差事使绊子,给锦绣添堵。
这不,锦绣拿着花浇往返于后花园里,细心掂量浇着水,看着这些于寒风中依旧挺立绽放的花儿,只觉芬芳馥郁,心情跟着明朗了许多的时候。正准备静下心来好好欣赏一番时,就来了个破坏气氛的人。
“锦绣!”是一道稚嫩的声音。
“杏儿?”锦绣一回头,看到的一道平日里鲜会出现在后花园里的身影。这些丫头嫌着后花园里的活又脏又累,且做得再细致也不容易被主人们看到,便是能推就推,全都交给了锦绣。
所以,此时杏儿的忽然出现,倒是让锦绣有些意外。
“怎么,我不能来这?”杏儿竟还有些理直气壮。
“自然不是。”锦绣看着杏儿稍有躲闪的眼神,就知道她不怀好意,但一时又想不出具体是在打什么算盘,就礼貌性地寒暄了句,“杏儿过来可是有要事?”
杏儿自顾自抢过锦绣手里的花浇,说:“能有什么要事,过来帮着你一块儿做事呗。”
锦绣将信将疑,刚要开口却见杏儿已经掂着花浇正要洒水,赶紧阻止道:“杏儿,这儿我都浇过水了。”
“这有何关系,再多浇一点呗。”杏儿满不在乎道。
“不可!”锦绣拿回花浇。这花园里的活虽看着简单,却十分讲究分寸,特别是养在冬日里的花花草草,更是娇柔脆弱,一个伺候不周,反而萎萎焉焉。
杏儿手里落空,不悦道:“你这是做甚么?我今日是来帮着你的。”
锦绣小心收起了花浇,才解释:“这些花儿都是老太太专门找人种下的,每日什么时辰浇水,浇多少,可都是有规定的。今日我已经浇了一遍,杏儿莫要再来,若浇得太多,使得花儿枯了,罪过可不小。”
杏儿听了,倒没再执着,毕竟老太太护花那可是出了名的。据说之前有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因为一时偷懒做了表面功夫,害的园里的花儿枯了一大半,最后被下令乱棍毒打,后只裹着张席子给丢到了乱坟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