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什么。”自觉行事还算隐蔽,没什么举动太过出挑,克莱曼汀一点也没有被人抓包的慌张:“这有一株苦艾,似乎是从野外移栽的,很活泼,我问它要了一段枝条。” “你要私下制作生死水?”斯内普接着问。 克莱曼汀瞥了他一眼,很想说不是,但意识到面前是位将来的魔药大师,她要是老实回答,自己打的是自酿苦艾酒的主意,说不定他会认为自己耽于享乐,更是对魔药材料莫大的浪费,等斯普劳特教授来了立即就要告上一状。 于是她不摇头也不点头:“生死水是更高年级的课程,我魔药水平一般,不敢轻易尝试。这些苦艾我还没想好怎么用,不过毕竟温室归学校所有,归斯普劳特教授管理,我这是不问自取,现在既然被你看见了,那分你一半作为保密的交换如何?” 斯内普慢吞吞地打量了她一下,像是要重新认识她一番似的。看见他神色松动,克莱曼汀就明白了他的选择。但不等他们就地“分赃”,一阵嬉闹声由远及近。斯内普皱着眉飞快地说:“先想办法收起来或藏起来!” “好的,不用担心。”克莱曼汀很是轻松地把苦艾塞进身上斜挎的布包里,然后随意地拍了拍,向斯内普解释道:“这里面施了无痕伸展咒。” 斯内普闻言一亮,明显对这个咒语很感兴趣,克莱曼汀想起他每天形色匆匆地抱着一堆大部头书,就明白这恰好为他所需。只是十四岁的斯莱特林还不懂,把自己的需求暴露出来,无疑也让自己陷于被动。 “我能不能不要那一半……”斯内普忍不住提议。 “嘘!”克莱曼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他回到他们的位子上:“有人来了,等课下找个隐蔽处再商量。” 斯内普没做声也没反对,只忍耐地瞧了眼她拉住他袖子的手。 十分钟后上课铃正式响起,斯普劳特教授已经在温室前端站好,交代学生们打开课本,详细地介绍起非洲章鱼草的种种特性。实践课在后半节,所有人穿上罩衣戴上手套,排着队去架子上领任务对象。斯内普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这种跑腿搬运的活儿从来不用克莱曼汀做。 换盆这种事,克莱曼汀和斯内普的分工是,他负责左手拔出,并用右手施咒束缚根茎,而她负责掩埋和浇水。温室里已经热闹起来,其他搭档状况百出,斯普劳特教授不得不到处走动收拾残局。斯内普极轻地哼了一声,一把把他面前的章鱼草拽出土。 非洲章鱼草比着据说霍格沃茨二年级要学的曼德拉草好的一点是,它不会发出恐怖的尖叫。当然上到四年级,应对有伤害性的声音,一个闭耳咒就够了。同样对付张牙舞爪的根系也不是难事,斯内普念着“快快禁锢”挥动魔杖,章鱼草就像被裹进一个透明的罩子里,再多挣扎也只是徒劳。 克莱曼汀在心里暗叹他魔咒的熟练和稳定,但手里也没闲着。取来另一个大一号的花盆,等斯内普把章鱼草放进去,她开始往里面加土。备用土也填完后,他们的工作接近尾声,只需再把土拍得瓷实一点,浇上适量的水。斯内普已经松开手,见克莱曼汀正在把漏掉的土块拣进盆里,便自觉地拎着去水龙头那儿接水。 然而他刚一转身,一声“啪”和一声轻呼接连响起,就近在他身后。搭档出意外了,他也不能坐视不理。他立即折身返回,一把抓住那条在空中甩动的根须,略显粗暴地把它按进土里,抬头再看捂着脸的克莱曼汀,却被她眼中冰冷的睥睨惊了一下。 可就像错觉一样,他眨了一次眼后,对方再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为这小小的意外生气,只是很无奈地自我反省:“有条根埋浅了,我放松得太早。”也一并担去了过失的责任。 “哦。”斯内普压下心中疑问,继续做没做完的事情。 取水回来时克莱曼汀已经放下手,只是左脸侧一道红痕清晰可见,不过还好她本人显得不是十分在意。再无意外地完成任务,为学院赢得两分加分,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温室。克莱曼汀不经意地回了一次头,又看了眼他们放回架子上的章鱼草,却什么也没说,而斯内普也什么都没问。 她无疑是感谢他这种冷眼旁观的态度的。她方才回头,只为替那株章鱼草默哀,因为她知道,它活不久了。 不止巫师和巫师之间,整个生物界都潜藏着极其残酷的等级划分。克莱曼汀觉醒的血统,正是处在自然系统中的最高层。非洲章鱼草用根须抽得那一下,虽说是本能反应中的意外,但也是实打实的以下犯上,自然要受到规则的惩罚。他们之间等级悬殊太大,章鱼草只能赔上一条命。而克莱曼汀有赦免它的权力,却还没有掌握赦免它的能力。 她当然不会为一株思想简单的魔法植物的生死悲春伤秋,但这一遭也算提醒了她,既然有天赋血统在,不加以利用也是浪费,她好奇这辈子她的血统完全苏醒后会不会和上辈子一个模样。 “卡罗……”斯内普叫住陷入沉思默默前行的克莱曼汀:“要去哪里商量?”他还惦记着她的草药或者魔咒。 “找一间废弃教室什么的……”克莱曼汀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对城堡还不算熟悉,只要是个没人打扰地方就行。” “那你跟我来。” “好的,你带路。” 斯内普找到的是一间一楼的空教室,离魔药课教室和斯莱特林宿舍都很近。教室看上去荒弃已久,但却有人为使用痕迹,克莱曼汀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气味时就恍然大悟。 “这是我课下练习魔药和魔咒的教室。”斯内普也坦然承认了。 克莱曼汀点点头表示理解:“要是我的寝室里还住着其他人,我也会找个隐蔽的地方私用。” “嗯。”斯内普应了一声,不再多说,只隐蔽地期待地看向她。 “好吧,不废话了。”克莱曼汀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把苦艾取出来放在桌子上,抬手制止了想再度开口的斯内普:“我知道,比着一半苦艾,你更想学会无痕伸展咒,然而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我只在书里看到过这个咒语,这个布袋是我小时候我妈妈送我的礼物,咒语则是我爸爸亲手加持的。” “你是说……”斯内普立即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你不会这个咒语,而且施展不出来?” “无痕伸展咒对施展咒语时魔力稳定性的要求很高,我估计即便是优等生或者天才,也得等到大概七年级时才能做到。” “你在哪本书里看到的?” “好像叫《古老魔咒》什么的。” 面对斯内普的提问,克莱曼汀道一句没撒谎,只是隐瞒了部分信息,比如她确实是在书里看到的,但不是他惯性误以为的在德姆斯特朗或者自家书房,而是上辈子七年级时在拉文克劳的独立图书馆。 至于没提醒具体所在,一来她也解释不清楚,为何她会对别院图书馆的藏书熟悉,二来也不想陷害斯内普,毕竟研究过分高深的魔咒会对自身造成极大的伤害。 斯内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终于把目光刚到那枝苦艾上:“其实我还想问问,你是如何制服那株苦艾的。” 温室的警戒并不高,没设多少防盗魔咒,看似任何人都能予取予求,但哪怕一年年纪的学生也知道,所有魔法植物都能自我保护,即便个体攻击性弱,也能拉帮结派互帮互助。曾有个二年级的格兰芬多想偷曼德拉草的根茎,为了不引起尖叫,他突发奇想地给曼德拉草浇了一瓶镇定剂。魔药自然生效了,其他同类闷在土里叫不出来,眼看他就要得手,却是一株相邻的拍拍木直接一枝条把他抽飞。结果除了扣分和惩罚不说,他还在医疗翼里躺了三天。 所以说,哪怕本性大多温和的植物也并不总是忍气吞声,连魔药学教授斯拉格霍恩也只敢偶尔碰碰运气,在某个忘记关窗户的温室外悄悄地摘几片叶子。 “我没有制服它。就是……就是我对植物的亲和度计较高。”克莱曼汀勉强找了个借口,忐忑中无意识地抓脸,但挠到伤痕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难免引得斯内普嘲讽地撇撇嘴,那条伤痕就是对她的话最有力的反驳。 “好吧,我说的是真的,只是家养的和野生的植物不一样。”克莱曼汀不得已地补充道。 人为栽培的植物,从产生意识起就生活在温室里,离开物竞天择的自然界,它们被照顾得太好,就像被骄纵的孩子一样,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对等级制度的敬畏心也就欠缺。可惜人类依然归属于自然,人的庇护并非安全避风港,妄图挑战权威的植物一样逃不过规则的制裁。 斯内普沉默了几息,似是勉强被说服了,不再追究这个话题。毕竟巫师的产生和血统的类型究其根源,难免要追溯到一些奇怪的魔法生物身上,它们留给半血后代一些天赋能力不足为奇。 克莱曼汀暗暗松了口气,取出魔杖把这枝苦艾拦腰切断,留下了近尖梢的一节,另一节推给斯内普:“我估计你十有八九要用它熬药,相对于枝头的嫩叶,靠近主干的叶片药效更强一些,所以我们就这么分配,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斯内普没有意义,拿起苦艾立即摘了一片,放到鼻子下面仔细闻着。 按说已经分配完了,他们也该离开了,可克莱曼汀却感觉不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想到现在离晚饭还有点时间,新鲜的苦艾叶也能入药,她只能猜他准备当场熬上一锅。至于他怎么变出坩埚等用具,就不是她该打听的了。于是她很知趣地告了辞,对方果然完全无意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