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严的考试方式依旧不按常理,问的都是些剑走偏锋的问题,诸如“君子性高洁,居陋室,其妻不罪而逃,何解?”一类。
这可真是吓了苏泽适一跳,这些三纲严格限制的问题可全是他不想回答的,他的想法与这个时代大多数读书人相悖。
见过太多的美好和悲惨,苏泽适总是希望能够留下更多的温暖,涉及到人的问题他都会选择支持人性之善。
很多时候一件事情并不能严格说谁对谁错,立场不同,选择不同,都是可以理解的。在苏泽适看来,只要不违人性,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但现在大多数人恰恰就只会按照书面规矩形式,不顾其他,这不符合苏泽适的想法。
根据这些问题,他推测院长和这位先生都是由他那份答卷找来的,只是不知是好是坏。
咬咬牙,能专程过来,应该是他有某些地方被看中了,那就还这么答!
听完回答,张严抚掌大笑,“好好好,你这娃儿想得明白。”
院长很自然地接过话头,“这位是茅林先生,还不赶紧拜师?”
心里一惊,因为诗作不佳,苏泽适专门研究过比较出名的诗集,这位茅林先生课室备受推崇。
虽说受宠若惊,苏泽适还是保持着该有的理智,脸上带着明显的纠结,“先生,学生家贫,立志为民谋利。”
“行啊,臭小子,跟我玩心眼。不就是要当官嘛?我不会要求学生跟我一样不入仕途的,而且你放心,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张严笑骂。
注意到院长隐晦地点头,苏泽适尽管有些犹疑也知道这是自己最好的选择了。
就算他有系统加持,那也只能给他提供更多的资料而不能直接教导他。身为农家子弟,没有好的先生想要出头实在太难。
想通后不再犹豫,双膝及地砰砰砰便是三个响头,“学生鲁莽,准备不周,择日拜请老师。”
按照规矩,他应该要敬茶并奉上拜师礼的,今日太过突然,什么都没有。
得了学生的承认,张严很是开心,“我不讲究这些,以后你谨记‘无悔’二字便可,其余为师不做要求。”
说完盯着身旁的好友,满脸都是“你怎么还不走?”
习以为常的过河拆桥,院长也没有继续杵着的意思,摆摆手便离开了。他还要回去看着些,遇到什么问题先生们指不定又要吵起来。
无人料到,就在这片竹林,成就了一篇流传久远的师徒佳话。不过这都是后话,以后再谈。
收了弟子,张严便开始了自己的教导。
一个下午的时间苏泽适都没有回到课堂,好在院长清楚好友的性子,早早地就给他告了假,还体贴地让人送上了茶水和棋。
师徒二人相谈甚欢,从早年生活聊到未来打算,再从山川河湖聊到庙堂之高,让苏泽适更为了解自己身处的时代。
提及未来的时候,苏泽适注意到老师的脸上闪过一丝遗憾,消失得太快,就像是他的错觉。
虽然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他却没有寻根究底的意思,每个人都有些不想被人触碰的秘密,不需要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好。
茶水换过几茬,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张严抬头看看,带着些微的意犹未尽,“遇见你实在是为师之幸,相见恨晚哪。”
一个下午的时间,苏泽适真的了解了这个先生对于规矩到底有多不讲究。
与其说他们是师徒,不如说他们是相交莫逆。
听到此话苏泽适有一瞬间的不适,一般的老师哪会直接跟学生说这样的话。毕恭毕敬地回道:“先生言重了,该是学生之幸。”
“你啊,像个小老头子一样,本以为又碰到一个与我一般不讲规矩的,你倒是首礼”,说是这么说,张严却并不遗憾。
相反,他很清楚像苏泽适这样的才能在官场上走得更远,当年啊……
甩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张严带着苏泽适出去吃了一顿。当然,是他付的账。
苏泽适很是不好意思,先生教导他,他什么都没给出去,倒是先生先花了银子。
没管这个内心棱角分明,外表却圆滑无比的弟子,张严顾自回了好友的院子。
既然在这里收了弟子,那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便要在这里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