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亏欠她太多、太多了
刚走到屏风旁,看见穆夜和田竹尸体的时候,君不厌心里一个咯噔,手握在屏风上,秉着气几乎是靠意志拖着腿走进去。
刚迈了一步,就觉得腿软得不行,若不是扶着屏风,几乎就要摔倒了。
地上的田竹侧着身子,眼还没闭上,直直地看着床上的穆夜。
而穆夜闭着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双腿颤着,环视一周。
屋子里没有旁的遮挡,也没有看见旁人。
发着抖吐出一口气,闭眼吞下一口唾沫还好
“王爷!”伏颜没来得及行礼,:“王爷!老夫人派人来,让您先处理好京都的事情,还迎…田姐,被被离墨带走了。”
“带走了”君不厌重复这三个字,好像刚明白是什么意思,又看着伏颜,:“她的伤”
“老夫人派来的人,人上马车的时候看起来还好,只不过脸色有些苍白,手上掺着布条,似乎是因为弹琴的原因。”
“琴”君不厌忽然觉得有些晕,踉跄几下被伏颜扶稳,松开后挥挥手,让伏颜离开。
琴
他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曾派洒查她的过去。
时候,她很喜欢琴,即便继母对她不好,她也不曾什么,只是在不能弹琴后,头一次发火,把琴从高处摔下。
他还记得,在桃花村的时候,他过等出去,要用最好的梧桐木为她做一把琴他亲自为它凿槽腹、装木胚、雕花、擦漆、推光、装雁足、安琴弦、调音
蓦地,双膝跪地,重重砸出声。
双手捂着脸,腰背驼着,泪水从指间流出。
什么人最苦?
或许,是只能守着回忆的人吧。
三月后。
秋风过境,带来寒意与萧瑟,已经独属于秋的靓丽。
这是个悲凉的季节,也是个充盈着收获喜悦的时间。
连季节都是纠结和多面的。
手上的伤结痂脱落前,离墨和夜长宁看着,田密愣是只能握着勺子,连筷子都不让用。
“真的,好的差不多了,都能拿刀了!”田密无奈地站在刀架前,:“不信,我拿给你们看!”
“诶!你别动!”离墨侧步跨过去,挡在刀架前,:“这嫩肉颜色还是和旁边不一样,你大大咧咧的,自己身体也不上心!”
“我以前打仗受的伤比这严重多了!”接过话茬,这话顺着就了出来。
然后两个人突然就静了下来。
好像这是一句不该出现的话。
其实田密明白这种事情,在很多人身上都出现过。
你缺席了一个饶很长时间的人生,那似乎是一件常事,毕竟没有人可以时时刻刻、每分每秒和另一个个独立的个体在一起,但这对于这两个人,就是一段不能提的从前。
不能,
不能问。
“密姐,你不是要去买磨刀石?我陪你去挑吧。”夜长宁在一旁给田密整理好妆奁走过来,打破了沉默。
“嗯,好。”竟也隐隐舒了口气,:“哥,那我们先出去了。”
离墨竟然也送了一哭泣,挂着苦笑,:“嗯,去吧,也散散心。”
“诶!”
看着田密的背影,离墨忽然意识到父皇,他认识母后的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但凡过了那段潦倒时光、或者提前一些,或许他们都不会走到一起,也幸好,是母后陪他度过了那段时光。
而他呢。
错过了太多她的精彩与遗憾。
太晚、太迟了
“太子、公主殿下。”半世皱眉进来。
“怎么了?”田密随口一问。
“城外穆兴元新君来接人二十里外约莫有十万兵。”半世袖子里的手紧握着,生怕田密的反应会伤害到自家主子,毕竟即便是公主,也没有离墨重要。
“去看看吧。”离墨走过来,先开了口。
三人看着田密,她暗暗心尖一抽,幅度极地点点头,:“好。”
这三个月,元京、穆国,又发生了翻覆地的变化。
穆夜登基的风波还未过去,那里的人又迎来一位新君。
其实百姓对于谁当皇帝都没什么意见,只要颁布利民的政策,谁当皇帝都一样。
与穆夜不同,君不厌登基后的这段时间没有旁饶干扰,国家很快就平定下来了。
卫芷和她身后的势力被穆夜清除了大半,现如今彻底连根拔起一个名桨青陵门”的门派在江湖上冉冉升起,声名远扬季辰平步青云,成帘今气焰最盛的右丞,人人都想巴结,但那又偏偏是个不受巴结的人。
穆夜,穆夜的陵寝建在了他母后旁边,是君不厌下令,斥重金修建的,或许,他从心底是欣赏这个对手的,若不是生来背负的东西太多,兴许,他们两个也能是一代知己佳话呢。
他登基几个月,改国号为“兴元”。
兴修水利、拨款赈灾、修缮农舍、普及教育、减轻兵役徭役
穆国的人,很满意这个新君。
田密为他高兴。
也为这个还不错的结局高兴。
此刻,站在城墙上。
枯黄的落叶铺在城外的土地上,君不厌一个人,骑着青骢马仰头与她对视。
她笑了。
发自真心。
“哥,我下去看看。”
“好。”
城墙上所有人,包括不知道内情的士兵,都用余光关注着除了真心关心田密的,其余的都是受人类本能的驱使的好奇心和人类自带的八卦之心。
他俩站得近,衣摆上红纱不时拂过他的玄色锦衣。
“密儿”多少年了,他头一次这样叫出她的名字,仿佛一瞬间,过去将他们包围。
“王爷!”她俏皮的声音,将人拉回她十六岁、他二十三岁那年的光阴。
君不厌也笑了,犹豫一瞬,还是试探性地轻抚上她的脸颊,后者也没拒绝,他忽然浮现出想要流泪的冲动,:“密儿”
六年多。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只想叫出她的名字。
“嗯,我在。”
“对不起对不起”他紧紧搂住田密,:“我好想你啊,密儿。”
伏在他肩头看去,一道的黄色落叶,远处是红色掺绿的山峦,没准儿,桃花村的秋,也会这样好看。
伸手在君不厌背手轻拍。
“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苦,经历了这么多事,活得这么厉害。”君不厌的泪顺着后颈,浸湿了她的衣衫。
“这是我的路,也是我的修行,不厌,你不欠我,我们只是命不太好”
曾经那样不信命的人,不知何时,开始将这些归结为命运。
其实她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只是,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经历这些,难不成,她上辈子作恶太多?所以遭了报应?不过,她太累了,为这些找理由太累了所以就当成是“命”吧,还能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