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二爷?!”
“没忘!”
徐怀柔下手很重,沈默强忍住来自左胸的剧痛,极为艰难地撑上岸边。不料对方银枪再杵,直击他的腹部,沈默来不及躲闪,仰身跌入河内。
徐怀柔紧盯水中之人,眉眼间找寻不到一点温度,“何时报仇?”
沈默的脸色苍白如纸,赤裸在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心脏骤然一紧,矮下头一字一句道:“终有一日!”
“好!徐某今日便将陈娘子掠去,你替二爷报仇雪恨之日,便是陈娘子归家之时!”
“你敢!徐怀柔!”他声嘶力竭的一声吼叫,很快便淹没在四周的鼓角哀嚎声中,飘荡的无影无踪。
徐怀柔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他笑了笑,嘴角扬起丝丝缕缕的嘲讽。
“你沈默可真是位文武双全的秀才,你用二爷的性命!给自己挣下只身闯寨的声名!日子过得可还快活?!你真了不起啊!往日里‘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我金陵沈长卿也不差了许多,惩衙内来揍泼皮,会寡妇又救医婆……”
“够了!你够了!”
“不够!一直都不够!我们沈秀才唱得一嘴好曲词,追完探花开书坊,还不忘去青楼跟花魁娘子幽会,临了还被自家娘子撞见,又当街拔剑,可真了不得啊!你既然这么喜欢拔剑,怎不去苏敬亭面前试试?!”
“……”
徐怀柔似乎说了许多,似乎又有许多没说。
陈映容只关心她的夫君,她不顾面前的枪尖锋利,迎着长枪跑向沈默,左臂上再添一道伤痕,划下长条血肉。
“四爷!二爷的仇我们没有忘,夫君明年便会入京,夫君是太子舍人,往后的官会越做越大,一定能替二爷报仇的!”
“陈娘子,负心总是读书人,能指望他?”
沈默久未开口,他并没有想与徐怀柔解释的意思。来到金陵一年多,他所做的一切,都无法与旁人明说。
他如小丑一般登台,像君子一样思量,如病患一般呻吟。
不堪,又有底线;聪明,又愚钝;专情,又多情。
他会哭,会笑,会闹,会骄傲,会放纵,会克制……他自相矛盾的活着,学不会愚忠,也当不了汉奸。
剥开他嬉笑的外皮,里面又有些什么?
所有的思绪和记忆在脑海里闪了一遍又一遍。
是啊,我是异乡人啊……
“徐怀柔,不关陈映容的事。放她回城,我跟你去杀苏敬亭!”
“姓苏的早跑了!”
……
大约黎明时分,天还是暗蓝色的,往常这钟点,沈默才将将起床洗簌要去晨练。而今站在船上,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一页页翻看过去,那纸上的一张张面孔,好熟悉……
(第一卷完)